「靳兄……」

安成灝身著夜行衣，和一個高大的黑影蹲在牆角。城裡到處是靳將軍留下的眼線，他們特意挑了個最不容易被發現的時間出門，結果還是被迫躲到了這裡。

「咱們現在這幅模樣……怎麼出城？」

「跟著我沒錯。你那樂坊里我已經打點好了，說是跟著商隊去江南一趟。這樣一來就算我爹的人知道了，也會被引到錯誤的方向。」

靳霖自以為這個出城計劃天衣無縫，實際上坐在馬車裡的靳將軍早就猜到了他的意圖。部下們跟到城門外沒多久就斷開，卻怎麼都找不著這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小祖宗。

「嘶——這什麼？」

「小聲點兒……」

樹上窸窸窣窣，傳來可疑的聲音。兩個年輕人擠在一顆茂盛的大樹上，眼看樹杈搖搖欲墜馬上就要斷掉，安成灝整個人忽然僵住，下意識就抓緊了身邊另一位的衣擺，成功的讓兩個人都從高處摔了下來。

「沒事吧！」

安成灝抱著右臂躺在地上蜷起身體，完全聽不到他說了什麼。靳霖一時手足無措，看四周又完全辨別不了方向，只能背起人繼續朝前走。

城郊某處荒地。

一高一矮兩個人正站在石堆旁邊，矮的那個人影扒開草叢，費力挪開擋在洞口的石頭，腳下露出來一塊四四方方的石板。

白祿掏出鑰匙開了鎖，因為力氣太小搬不動，雲馭連他的人帶著石板上的鎖鏈一起拽起來，轟隆一聲，石板下顯現出一條幽深的地道。

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忽然覺得心口一悶，窒息般的感覺傳來。越靠近洞口，這種感覺就越明顯。

「前輩你怎麼了？」

「無事……」

雲馭悄悄按住自己的衣襟，緩過那一陣奇怪的暈眩感。直覺告訴自己，安成灝那小子可能出事了。

馬車裡的人睜開眼睛，靳峰看他一副獃滯的表情緊盯著自己手裡的酒葫蘆，明明渴的要命卻一滴都不喝下去，感覺有些疑惑。

為了出行方便，靳將軍讓部下們都留在了京城。以自己的功夫對付這麼個怪人倒是綽綽有餘，但是靳霖不一樣。

想到這個不安分的小兒子，他就忍不住頭疼。汪旻身上還拖著鐐銬，手腕腳腕都露出被磨破的傷痕。靳霖忍不住和他攀談起來：

「老先生。」

「老夫說過，這次不會幫你們。」

對面的人放下酒壺，瞧也不瞧自己一眼就開始閉目養神。靳峰偏偏不吃這一套，拿出鑰匙，將他身上的鐐銬通通解開。

「你就不怕我現在殺了你？萬一我跑了，你拿什麼完成那皇帝老兒給的密旨？」

汪旻的口氣讓人很不爽。儘管再不爽，靳將軍還是百般顧忌，暫時選擇順坡下。

「老夫相信你。」

地下黑黢黢一片，只能看到周身浮動著的幾點狐火。白祿帶著雲馭朝洞穴深處走，半柱香時間過去，他們還在原地轉圈。

「你不記得路了？」

「這裡的機關只能這麼走。」

由於光線昏暗，雲馭看不到腳下的變化。一開始地面鋪的還是整整齊齊的青磚，現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粗糙的石磚。

每走一步，他們腳下的路就會發生微妙的改變。白祿收了狐火，周圍瞬間陷入黑暗。雲馭還沒來得及點火把，就差點被突如其來的強光給閃瞎眼。

「你都在窩裡藏了什麼玩意兒？」

偷偷讓指間裂開一條縫，雲馭從縫隙中看到了遍地的金銀珠寶和大大小小打開的木箱。白祿很自然的吹了個口哨，點燃牆壁上的油燈，暗處冒出來幾雙正在移動的詭異的眼睛，定睛一看，原來是幾隻和白祿相仿的狐狸。其中一隻還是火紅色的皮毛，品相比京城裡那些達官貴人養的還要好。

「咳咳，都醒醒。把我的東西拿出來。」

一隻瘦小的白狐狸鑽進相鄰的石室，不一會兒就叼出來一大串鑰匙。白祿走到那一堆寶貝中間，撥開幾隻還在打盹的同類，用力一推——

一口小棺材露了出來。

雲馭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差點忘了，狐妖一族平時最喜歡住在墓里。

「道行不深，寶貝倒是攢了不少。」

白祿剛剛開了棺蓋，聽前輩這麼說，有些得意的向他展示了自己藏著的最寶貴的東西。

小小的棺材內，是一條被砍下來的尾巴。這是白祿某個九尾狐同族最後一條尾巴。白祿就喜歡這樣幽暗的地方，平時除了給人接親賺銀子，就一直住在這座墓里。

「我得道後一直靠這副幼童的皮囊在人間生活。前輩有所不知，若不是……」

「停停停，你撿重點說。」

在樂坊住了幾天，雲馭感嘆這小子不知不覺被安成灝帶「歪」了，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像他，越來越跑偏。

「為了慎重起見，我們這次去夜門關必須把這條尾巴也帶上。關鍵時刻，它可以保我們一命。」

不知道過了多久，背著安成灝走了很遠的靳霖支撐不住，朝樹下一歪，把人放了下來。

「成灝兄，醒醒。」

安成灝還在昏睡，額間一小片妖印若隱若現，滿頭烏髮散開來，髮尾染了一點點淺藍色，隱在暗處不甚明顯。

四周到處是野草荊棘，從中時不時傳來幾聲嬰兒啼哭似的獸類叫聲。一隻小小的爪子從樹後的草堆里冒出來，東戳戳西摸摸，一碰到安成灝就迅速收回去。

靳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面前的景象沒有絲毫變化。

剛剛那個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啊嗚，啊嗚！」

雲馭感到身後有什麼東西在扯自己的衣擺，低下頭一瞧，順手撈上來一隻紅毛狐狸。

「給我吧。」

白祿接過自己的同族，抱在胸前，一人一狐嗷嗚嗷嗚喊了半天，雲馭模模糊糊聽懂個大概，眼神瞬間一亮：

「他剛剛說在哪裡見到個腦袋冒藍光的人？」

踢走腳下那幾塊碎掉的墓磚，白祿撓撓臉：

「他說的地方離這裡很近，但是不好走。不是路不平，是因為那兒住的大傢伙我們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