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大傢伙？說來聽聽。」

雲馭一聽到這個，眉毛一挑鼻頭一縮，彷彿嗅到了食材的味道，忽然有了興趣。白祿則是滿臉疲憊和擔憂。這件事不提還好，一提就只能唉聲嘆氣。胥城內外都怕這麼個猛獸，無論是人還是住在城外的妖族，能躲則躲，躲不了就只能淪為盤中餐。

「吊睛白額大蟲？」

白祿搖搖頭。

「花豹子？西域來的那種獅子？」

白祿繼續搖頭。雲馭越猜越離譜，把自己見過的妖族種類都報了個遍。

「是只怪鳥，真身足有鳳凰那麼大。那傢伙平時最喜歡縮成麻雀那麼大躲在樹上，一旦有誰經過，就立刻從樹上掉下來裝死或者扮可憐，誰撿誰倒霉，不是被吃個幹凈就是缺胳膊斷腿。」

「那鳥長什麼樣子？」

雲馭聽著覺得有些耳熟。白祿第三次搖頭，墓室內其他狐狸也跟著搖頭。他試著比劃了一下大小。

「有這麼大？」

「好像更大一點。」

「差不多……好像是一身藍毛，還挺漂亮。」

「記得清嗎就胡說。」

幾隻狐狸七嘴八舌討論起這事來。雲馭覺得自己已經猜到那是什麼了，皺著眉開始盤算怎麼抓到這玩意兒，順便找到師弟跟上去。

敢背著我偷偷溜出樂坊，逮到了連你一塊燉 。

「阿嚏！」

正縮在草堆里打盹的安成灝瞬間驚醒，視線矮了很多，周圍的野草已經埋到了自己腰間，低頭一瞧——

「靳兄！靳兄醒醒——」

因為背著人走了太久，這荒郊野外又缺糧斷水，靳霖一旦休息下來睡得比誰都沉，任他力氣再大也叫不醒，不過是螻蟻撼大樹。

「這——」

抬手一看，安成灝差點兒被自己嚇暈過去。衣服就墊在自己腳下。

難怪視野矮了這麼多，敢情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人形了，暈過去一覺醒來變成了一隻鳥。

念及此，他急忙抬起爪子朝小水坑旁邊跑，倒影里除了自己這張鳥臉，樹上還躲著另一隻極其相似的傢伙。

「嗚——」

幾片羽毛落下來飄進草叢裡。青鸞鳥叼著一截不明物咂咂嘴咽下去，歪著頭好奇的看向自己的同類。

「你你你，你幹什麼？別過來！靳兄，靳兄救命——」

靳霖似乎有點不對勁。那隻怪鳥嘴角還留著一絲血跡，臉上掛著一雙無辜的圓眼睛，一身藍色羽毛興奮的抖動，張開翅膀朝他撲過來。

下一刻，它就被人攥住脖子按在了地上。

「嗚……嗚！」

一道人影迅速掠過，雲馭穿著一身顏色極丑的布衣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掐著這隻來路不明的青鸞鳥和它大眼瞪小眼，又瞧了瞧地上另一隻，將手裡的那個提到了自己面前。

「嗚嗚嗚——」

「算了，分不清就一起帶走。」

「嗚嗚！」

「忘了，還有這位。」

吹了個口哨，雲馭叫來白祿和同族把靳霖抬起來，跟著自己回到了墓穴附近。

於此同時，靳將軍和汪旻坐的那輛馬車正沿著城外官道一路前行。兩個老人一眼不發對坐在車裡下棋，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天。

「靳峰。」

汪旻忽然連名帶姓叫了自己的名字，靳峰一怔，旋即把心底的詫異和疑惑壓了回去。

「老夫在好奇一件事。」

「何事？」

棋子輕輕落在竹木盤上，他不慌不忙堵住了白子周圍最後一條出路。汪旻頓了頓，收回手裡的棋子，笑答：

「將軍果然厲害，老夫自嘆不如。」

「這馬車裡沒有外人，老先生就不必裝了。」

汪旻眨眨眼，忽然意識到自己露了餡，不再遮遮掩掩，旋即拿衣袖蓋住了自己的雙眼，那對詭異的瞳孔這才現出原形——

眼白上是兩個歪歪扭扭的字。靳峰悄悄攥緊了手裡的護身符，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

「不必驚慌。即使沒有像你們這樣的眼睛，我也能看得見。」

車簾無風自動，馬車夫已經歪倒在路邊不醒人事。受驚的馬開始一路狂奔，汪旻掀開車簾一瞧，幾個模模糊糊的黑影想要鑽進來，被一把掀飛打了回去。

汪旻二話不說，迅速敲暈了身邊的人，跳下來威脅車夫回城，搶過辮子朝馬背狠狠抽了一下。

他眯起眼睛，望著遠行的馬車自言自語道：

「這個時候，我一個人去就足夠了。」

因為在郊外，入夜後不比在樂坊時那樣溫暖舒適。安成灝經了一番折騰硬生生被凍醒，剛一睜眼，就看到自己被關了起來。

這鐵籠十分眼熟，卻說不上來在哪兒見過。雲馭正對著一隻不吭聲的大鳥不停比劃，試圖和它交流。一炷香過去，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認錯了。

他們身上都有濃重的熏香味。其中一隻是自己的師弟，另一隻則是誤入歧途吃人的怪物。青鸞鳥的長相大同小異，無非都像是染了色還小一號的鳳凰。若是在以前，雲馭可以輕鬆分辨出誰真誰假，畢竟這是師弟玩剩下的戲法。而現下……

雲馭的嘴角逐漸向上，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容。白祿還蹲在草堆里，一搖一晃打著盹，忽然被他提起後頸皮：

「怎麼了？」

「去幫我找口鍋，越大越好。」

「嗚嗚！嗚嗚嗚——」

其中一隻鳥不停地上下翻飛撞籠子，另外一隻被人抓在手裡，只覺得渾身上下汗毛倒豎，一口氣喘不過來，當即嚇得翻白眼倒在地上。

「這荒郊野外哪兒有鍋……」

「只要能盛水什麼都可以。順便找點兒柴火和鹽油蔥姜蒜過來。」

白祿拿胖爪子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前輩你……要這些做什麼？」

「你只管去準備，剩下的交給我。」

看著草堆里那個來路不明的傢伙，他打開籠子把安成灝也放出來。兩隻極為相似的鳥並排躺在一塊，一隻瑟瑟發抖淚如雨下，一隻微微張著喙掉了一地毛。

「你們可算是有福了。現在我要抓一隻小師弟拿來煲湯，到底是誰這麼幸運呢？」

「嗚嗚……嘰！」

安成灝拚命想證明自己的身份，扯著嗓子想說話，卻只能發出禽類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