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窩著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四周到處是亂飛的小蟲子。篝火燒的正旺，白祿攥著鐵籠子的鑰匙，在指尖轉來轉去，忽然想起什麼，朝遠處跑開。

「嘶……有點燙。你嘗嘗？」

地上放著個臨時搭起來的架子，雲馭把白祿抓的魚收拾好串起來，一隻手轉動著木簽，另一隻手故意去戳被鎖起來的鳥。

「咕……」

瞧著籠子外面那塊色澤誘人的烤魚，安成灝的胃開始打鼓，腳邊的草堆里還躺著那隻翻白眼的同類，他伸出翅膀費力去夠雲馭手裡的食物，食物卻突然挪遠。

「是不是很饞？想不想要？」

籠子里的鳥點點頭，眼神里充滿渴望。

「不給～」

雲馭曾經聽年婆婆說過他不能吃魚蝦蟹之類的東西，故意舉起手裡的烤魚在他眼前晃，地上那隻「冒牌貨」突然抬頭，一支木簽凌空飛來，堪堪擦過頭頂，揪掉了幾根羽毛。

「嘰——嘰！」

「你說什麼？」

雲馭彎腰俯身，靠近安成灝，聽他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鳥語，一句也沒聽懂，於是幹脆開了籠子，把他放在草地上。

「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鎖起來嗎？」

遠處撲過來一個氣勢洶洶的黑影，尖利的鳥喙差點兒沖著雲馭的眼睛啄下去，撲了個空，被人一把抓起脖子提在手上，撲騰著還要咬。

「不是師兄狠心不幫你。只是這次事出有因。你忽然現原形，甚至連怎麼說人話都忘了……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見。」

摸摸癟下去的肚子，安成灝打不起精神，羽毛一根根從身上落下來，又迅速長回去。

「這是我留給你的。」

雲馭丟了個大紙包給他：

「剛從那堆狐狸手裡拿到些鮮野果，沒捨得碰，聽說鳳凰也愛吃這玩意兒。對了還有這個——」

噗通一聲，葫蘆里的水撒了一地，他尷尬的撓撓頭，重新向河邊走去。

「嘰……」

「嘰嘰嘰嘰（看什麼看）！」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同類，安成灝對著這隻來路不明的青鸞心生疑惑，甚至充滿敵意，張著翅膀就朝它衝過去，沒幾下就把這隻鳥的頭頂啄禿了一大半。

「小祖宗快住手……不對，快住嘴！」

「嘰——」

那隻挨揍的鳥朝樹上一撞，一陣奇怪的白煙升起，安成灝覺得不解氣沒打夠又衝過去，把灰撲撲的不明物叼了回來。

「我就說這東西怎麼可能是神獸？像你這樣的才對。」

雲馭說著說著就抓起怪鳥的翅膀查看，順便揮手示意安成灝過來。瞧著它腹下那一堆長短不一的腿，他開始迅速在腦海里搜索關於它的信息。

「你認識嗎？」

安成灝對著湊過來的腦袋搖搖頭。白祿從遠處跑回來，因為腿短絆倒在了石頭上，一臉委屈爬起來剛準備揉耳朵，又因為沒看路一頭撞在樹幹上，眼裡直冒金星。

「……怎麼回事？」

白祿翻了個肚皮朝天，尾巴上沾了不少泥水，那張狐狸臉上劃了幾道小口。

「別提了。我剛剛想起自己還有點東西沒帶，結果剛回去就碰到災星，還不明不白挨了一頓打，嘶……下手可真重。」

「你挨打？」

雲馭挑眉看著他，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一片不都是你們狐族的地盤嗎？還是說你連一個小山賊都打不過？」

「哪裡是山賊？是那個姓汪的！」

白祿氣鼓鼓的窩成一團，尾巴不安分的晃來晃去。雲馭把手裡的怪物關進籠子，走過去蹲下來安慰他：

「你也不用太擔心。那人的背景遠遠不止我們看到的這麼一丁點兒。府尹大人留他一命，無非是還有用，想讓他戴罪立功。現在他跟過來，不出意外應該是也要去夜門關。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他敢對我們不利……」

安成灝打了個哆嗦，撲騰著想飛卻飛不起來，偌大一隻鳥被雲馭撈起來抱在懷裡，舒適的眯起了眼睛。

這種感覺好熟悉，熟悉到令人害怕。腦海里閃過一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安成灝覺得自己馬上就可以想起來，一陣碾壓般的頭疼過後，連一絲記憶也抓不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停在了胥城門口。守城官見車前連個車夫也沒有，仔細看了看，發現有些眼熟。

「來者何人？」

沒有人回答他。靳峰撥開車簾，被人扶著下來。

「大人您不是奉命……」

話說到一半，老人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理了理自己因顛簸而凌亂的頭髮，不慌不忙的站在眾人面前。

「來人，送本將軍回去。」

幾個小兵擠在一起好奇的張望，瞧著他向城裡走，不禁竊竊私語道：

「這怕是路上被劫了吧？」

「別隨便議論大人的事。出了問題十個腦袋都不夠你我砍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雲馭抱著自家師弟跟著白祿回到墓穴里。靳霖還沒有醒，雖然看上去還有呼吸並無大礙，但一直昏睡不醒，絕不是什麼好事。

「喂，醒醒，別裝死了。」

晃了晃手裡的籠子，雲馭試圖把罪魁禍首叫起來救人。可這小怪物偏偏不敢出聲。明明在發抖，卻非要一聲不吭癱著。

瞧了眼腳下那幾隻盤成團的狐狸，他舉高了手裡的東西：

「這附近不論是人是妖是仙，你都得罪了個遍。再裝死，我馬上就把你丟進狐狸窩餵了。」

籠子里還是沒有動靜，雲馭湊近了去聽，耳朵險些遭殃。

想咬我？你沒了。

安成灝睜開眼睛，對著他嘰嘰咕咕不知道說了什麼。一旁的白祿立即會意，樂顛顛兒的跑去拿柴火和鐵鍋。雲馭在自己身上找了半晌，沒摸到鑰匙，於是低頭去扒拉師弟背上的羽毛，揪下一根去捅鎖孔，咔噠一聲，鎖應聲而落。

對著這種長相的不明生物，雲馭覺得實在下不去嘴，抓著它的脖子翻來覆去的瞧，思考該怎麼處置它。

「水……」

石台上載來一陣微弱的低吟，靳霖費力撐著自己坐起來，剛醒就看到四周陰暗處有不少閃爍不定的狐狸眼。

「喲，醒了？」

雲馭沒個沒個正型，說話也是一副弔兒郎當的語氣，一邊上手揉著手裡小師弟毛茸茸的腦袋，一邊走過去給他遞水，順便把嚇暈了的小怪物塞回籠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