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馭的眼睛很特別，即使在夜裡視力也如同白晝。這是他真身所擁有的能力。也正是因為視力太好，一到夜裡這雙眼睛比貓眼還要亮，且透著一絲詭異。起夜時不小心被看到，能把人嚇得夠嗆。

靳霖到底是個膽大的，打了個哆嗦回過神，拱手對著他道謝：

「多謝兄台相救。這裡是……」

「這裡是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去夜門關的路嗎？」

「夜門關？」

安成灝聽到了他的聲音，張著翅膀唧唧叫著要喊人，奈何這幅鳥模樣除了雲馭和白祿沒人認得出來。靳霖這邊意識到自己好像把摯友給弄丟了，心裡難免慌亂，手足無措立在原地。

「成灝兄他人呢？」

「他出恭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雲馭很是幹脆捂住了懷裡小師弟的嘴巴，替他掩蓋過去。奈何這姓靳的傻小子是個死心眼，只認那一個熟人，見雲馭是個生面孔就不願意相信，露出戒備的眼神。

他悄悄後退了一步，警惕道：

「你是誰？你把我帶到這裡究竟想要做什麼？」

安成灝還在撲騰，雲馭果斷給了他一個快速入睡的小法術，輕輕撫摸著他背上漂亮而柔軟的羽毛。

「沒想到你不僅是個路痴還是個臉盲。怎麼，樂坊才見過一次，這就不記得我了？」

雲馭挑眉看向他，靳霖一拍腦袋，露出個憨厚的笑容：

「原來是……」

「在下雲馭，清桐坊的新坊主。」

「雲坊主，多有得罪。」

靳霖頂著亂糟糟的頭髮給他回了個武夫的禮。雲馭思來想去，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臨時讓安成灝恢復人形是不可能的事。既然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辦法，這小子又只認一張熟面孔……

「得罪倒說不上。小師弟肚子不舒服，去了這麼久也不見回來，我去找找。在下回來之前，還請靳公子不要亂跑。」

雲馭抱著睡著的安成灝踏進地道朝出口走。出於好奇，靳霖想伸手去碰墓穴里的東西，聽到前方傳來一句帶著迴音的警告：

「這裡還有個連我都對付不了的傢伙。你最好聽話……」

一眨眼，面前的人已經不見了。向來不信鬼神的靳小公子瞪大了眼睛，把手縮了回去。

「連人都看不住，簡直荒謬！」

胥城府里，府尹正端坐在自己房裡。一旁站著的師爺屏退左右，開始油腔滑調給靳霖開脫罪名：

「跑了追回來便是。大人何必跟一個毛頭小子置氣？這靳將軍雖說有戰功在身不能如何，可這靳家小公子不是。陛下派大人和靳將軍去做什麼，老夫無權過問。可是大人您想一想，到底是聖諭重要，還是找人重要？」

一番權衡，他揉著發漲的腦袋，補充了一句：

「是本府大意了。現在案犯汪旻私自出逃，也不知道會去哪裡。靳將軍那邊怎麼說？」

「將軍說……」

師爺抖抖鬍子，伏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不必再派人去追小公子。萬一遇到案犯汪旻，可直接——」

他抬手做了個砍腦袋的動作，府尹立即會意，揮揮手讓他離開。

「成灝兄怎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

靳霖見人來了，急忙拉他坐下。可這個「安成灝」有些奇怪。他們一起偷偷溜出來的時候，他脖子上明明沒有項圈。

雲馭斂了自己身上的氣味，盡量裝作安成灝的樣子去騙人。靳霖到底是個凡人，並沒有看出端倪，還拉著自己十分關切。

掐了一把懷裡還在睡覺的青鸞鳥，他覺得有些不爽。明明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師弟，怎麼能和別人如此親近？

「靳兄多慮了。我在附近找到些野果子。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出發，如何？」

「這麼急？」

「靳兄有所不知，將軍已經和那案犯連夜前往夜門關。你我這種小手段自然瞞不過他。如果真的要去，自然越早越好。」

白祿還在一邊打呼嚕，四腳朝天睡得很沒形象。墓穴內燭光幽暗，寒氣逼人，繞是靳霖這樣常年習武的人也有些承受不住。他搓了搓自己的肩膀深吸一口氣，鼻端儘是棺木腐爛的霉味。

「那就定了。只是這裡……」

雲馭知道他還不夠相信自己，又開始一本正經忽悠人：

「這荒郊野外就算有店家，靳兄敢住嗎？這裡是暗了些，但是也足夠你我二人呆一個晚上。明日一早便可啟程。那些狐狸並不會主動攻擊人，還請靳兄放寬心。」

安成灝伸了伸翅膀，在即將睜開眼的一瞬間被按住腦袋。他從指縫裡偷瞧，發現雲馭頂著自己的臉在和自己的好友說話。

「嘰……嘰！」

「噓……」

雲馭扭過頭，豎起食指讓他噤聲。安成灝意識到自己現在還不能恢復人形，有些頹喪，低下頭又要掉毛。

之後的幾天，靳霖一直領著他們到處找路走。這座山不算遠也不算偏僻，邪門的是怎麼也走不出去。

看著籠子里那隻四不像，雲馭覺得不是迷路的問題。恰巧靳霖不在，他對著籠子輕聲道：

「小東西，醒醒，我不燉你，有話要對你說。」

「……鬼才信你。」

「原來你會說人話？」

「我怎麼不會？」

害人還這麼囂張的妖怪雲馭第一次見。按在以前的規矩，燉了都算便宜它。

「你瞧這山上哪兒有路能走？只要你幫我們走出去，我這就放你走。」

「我憑什麼相信你？」

因為斂去仙氣的緣故，雲馭現在看上去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毫無攻擊性和威脅可言。它轉了轉眼珠，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是你信不信，而是你沒得選。」

那股壓迫感和恐懼感又來了。它縮起身體，小聲說了句：

「如果你反悔要吃我怎麼辦？」

「我不吃同類。」

雲馭說的它一頭霧水。為表誠意開了籠子，在它解開法陣的一瞬間擋住一擊，聞聲趕來的靳霖被彈了出去。

殺意四散開來，他護住肩上趴著的青鸞鳥，決定不用頸間的捆仙索好好打一架，順便舒展舒展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