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一如泡沫浮現，鑽進了心口那處裂開了就無法合攏的縫隙里，又破碎成了點點螢光飛散，化成了一副全然陌生的模樣。

耳邊依稀傳來的打鬧笑罵與他無關，酒肉池林里的糜亂瘋狂與他無關，舞台上澎湃昂揚的唱跳也與他無關。

他是無比清醒地被困在了原地。

忽明忽暗的光線融進了酒杯里清脆碰撞的冰塊兒，折射出令人沉醉的明亮色澤。

這人一到了晚上就愛想東想西，心裡擱淺的事兒全都冒了出來，想得多了，最後只能用酒精來麻痹這些敏感又多情的神經。

所以說啊，這生活還是規律些好，早睡早起也就沒那閑功夫在這兒瞎矯情起來了。

陌昔以前的酒量是真一杯倒，不過後來喝得多了也就練出來了，一杯兩杯見底下肚也完全沒有感覺。

舞台上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賣肉的賣肉，賣情懷的賣情懷，什麼吸引人就作秀些什麼，各種口味兒應有盡有，只不過有些乏善可陳。

直到一抹高挑修長的身影自煙霧深處走來，驅散了他眉眼裡深藏的倦意。

黑色的高跟鞋踏在了艷紅的地毯之上，鴉黑的長裙包裹著修長有力的身軀，肌肉線條流暢，微凸的弧度下依稀可見其中蘊含的力量。

舞台上的那個男人把蓬勃的力量斂在了女人的長裙里，踩著又細又長的高跟鞋奪去了台下所有人的目光。每一個翻轉跳躍之間毫無停歇地自然銜接，舉手投足的每一處細節里盡顯極致完美。

五光十色的燈霧氤氳，眼前眸里似乎都沾染了一層朦朧的霧氣。

酒的味道初嘗是五味雜陳，可這一杯杯地灌下肚後，也就只剩下苦澀了。冰冷的烈酒灼燒得嗓子發疼，他卻恍若未覺怔愣望地望著舞台的方向，目光的盡頭一片茫然。

耳邊此起彼伏的喧囂如潮水退去，陌昔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身處於現實，還是沉醉在夢裡。

——不是這個人。

清醒又涼薄的聲音自心底深處漠然響起。

夢裡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比誰都清楚。

可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朝著最亮的光芒處走去。

因為他想知道，絕望到了盡頭還有什麼？

陌昔扶著桌子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背靠著沙發大口地喘著氣兒，雙腿微顫，踉蹌著邁出了腳步，跌跌撞撞地闖進人群之中。

醉酒後的暈眩感從肺腑蔓到胸腔而後一涌而上，他腳下一個不穩就跌跪在了地上，雙手下意識地撐在地面上。

筆直的西裝褲管遮蔽了前方的光亮，一雙鋥亮的黑色皮鞋出現在了他的視線里，略顯冷漠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你，沒事兒吧？」

陌昔仰起頭，那雙淺淡的瞳眸里倒映出一個逆光而立的身影。

那人逆著光回過頭來，面容表情皆被隱匿在了黑暗之中。

悲傷溢滿了心臟從眼角滑落出來。

那人眼尾處的一滴淚痣，讓他徹徹底底地迷失在了這個夢裡，再也走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