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北王在屋外侯著。」

「他來做什麼？」一大早，慕楠辰批閱奏摺，心煩意亂，一直等著君悅回來，這人回來開口便是慕容安，這真是……

「？您忘了，他是您的護衛。」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的命令，是讓他離我百步。」最後一筆，慕楠辰總算從椅子上起來，拿著那些奏摺看了又看，繼而放下。名單上的人，自殺的自殺，逃的逃，牽扯太多，當真要全部問罪麼。

但是，若不做些什麼，那些人怕是以為，他這天子，只是擺設，誰人都可以奪走這個位置。

「這？這是為何？」百步？若是發生危險，如何保護他。君悅不知道慕楠辰和慕容安之間發生了什麼。似乎從慕容安找到天子，回來以後，就這樣？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來，你坐下。」慕楠辰不願多說，即使做了一場夢，可是那些可怕的東西，他不會讓它發生。

「可是，北王等了很久？」坐下？君悅看著給自己搬椅子的人，手足無措，若不是那張臉，他甚至會以為，眼前的人是假的。

即使他的臉是冷冰冰的，如今卻帶著活人的溫度。又或者，是他從未靠近他，所以，從未認識他。

「……你想要我見他？」心裡不是滋味，慕楠辰不知，他現在苦澀的心，那藏在心底的恐懼，究竟是因為君悅，還是慕容安。

見？見了又如何？他還能真的讓慕容安做侍衛？若非君無戲言，他真不想那個弟弟到宮裡來。

不見，或許是好的。在彼此記憶中，都不會牽掛……或許，他就是冷心無情，他確實不願意掛念慕容安，若不恨，不懷疑，只希望，身邊沒有任何人。

無論是慕容安還是君悅。

可是，他終究是人……

「或許，王爺有要緊事？」君悅不敢坐，一直站著。眼前的人，是在問他的意見？他只不過是一把劍，那人需要問他的意見麼。

「也好……你讓他進來，嗯……你，陪著我。」只能妥協，或許，就像君悅說的，那孩子確實有要緊事。

回宮這麼久，這屋子裡，他不願意見慕容安，也不敢見他。

甚至，慕楠辰有一種錯覺，從那場噩夢開始，他的恐懼，居然也會放在慕容安身上。明知道是一場夢，也知道，那人不可能有這樣的膽子。

但是，慕楠辰總是怕，那種本能，被人觸碰傷口以後，他的一半恐懼，也落到了慕容安頭上。

只要，別單獨見他，或許，什麼都不會發生。說起來……夢的另一端，或許現實里，慕容安對他，究竟是愛還是恨，他分不清。或許都有，他們畢竟是兄弟，從小一起長大……不，從那一晚開始，他便註定孤身一人了，誰，都不存在他的身邊。

「您臉色不太好，可是不舒服？」君悅起身正欲離開去喊慕容安，轉眼見慕楠辰臉色很差，似有病態，突然白了臉色，頓時呆愣在原地。

這人，何時這般虛弱了。

「你想要我見他，就別耽誤時間，而且，你記住了，你自己的身份，有些事不需要你在意，也輪不到你來在意。」心煩意亂，想的太多了，慕楠辰原是疲憊，此刻，更是心累。

「是，屬下明白。」果然……不一樣。君悅方才的竊喜，只因為慕楠辰一句話，又從雲端摔了下來。

他是什麼身份，不過是一把劍罷了。他需要做的，便是保護他，其他的，都輪不到他去在意。

可是，關心他，也該是他做的，不是麼。

「我總覺得，很累……還要多久呢？」看著君悅離開的背影，似乎有一個人，也在腦海中越走越遠。

慕楠辰取過桌上的一張白紙，提了筆，想要做什麼，卻又發現，他連夢中人的模樣都忘了。

拿著白紙，做著習慣的事，折了一朵白蓮，放置在桌上。這是第幾朵白蓮？五百，還是兩千，亦或者更多。

他數不清那些數字，就像他的時間，亂的厲害，真真假假，根本分不清。

有時候慕楠辰會想，他真的做了每天必須做的事了麼？為什麼他的蓮花，總是不夠。他每天醒來，過的是昨天，還是將來，也分不清了。

總是分不清，那是一種偏執，他沒辦法改變那樣的自己，也沒有那樣的勇氣，去做什麼。

「如果……我死了……也是髒的，對麼？」慕楠辰盯著手中紙蓮花，喃喃自語。聽著腳步聲靠近，方才回神，那兩人，已經跪在地上。

慕楠辰喊著下人進屋，將新折好的白蓮花拿走。

「君悅說，你要見我。」慕楠辰坐著，並沒有起身。看著跪在地上兩人，當真般配。是啊……不似他，他們才是最般配的。

可是，那獨一無二的人，就算綁在身邊，什麼都不做，他也想留住他。

心裡太累了，總想要一個人。

「皇兄，三，三皇兄，死了。」慕容安一大早得到了消息，一直想，這事要不要告訴慕楠辰。

「你說什麼！嗯？死了……」慕楠辰大驚，面上卻是從容。

前些日子遇到的事，算起來也和他有關係。可是，那些刺客知道的事，卻讓慕楠辰放不下心。

或許，事情沒那麼簡單，明明一敗塗地，已經被發配，還會妄想刺殺他，理由是什麼呢。

「是……聽說是自盡而死。」慕容安低著頭，思考著如何回答這樣的問題。刺殺事件才過去不久，慕楠辰還未追究到三皇兄。

「自盡麼……」自盡？多麼可疑的事。那人如果想死，就不會等這麼久。但是，除了慕容安，其他人都已經發配在外，就算有什麼勢力，也不成氣候。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是……

「這事，您看，需不需要去查查？」君悅看得出來，慕楠辰的疑慮。不查個明白，怕這人最後又該懷疑到慕容安身上，畢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查，自然要查，你和容安走一趟，我倒是想看看，那人怎麼死的，還有，若是遇到同黨，我要活口。」南風……事關南風，慕楠辰總是放不下。

即使他已經記不得那人模樣，那種感情，也想要他問個明白。

可是，理由又是什麼？

「恕君悅疑慮，陛下究竟想知道什麼。」無論如何，三王死了，事情到這，也是夠了。如今去查那人死因，未免無用。

那冊子上，有關的人已經在掌握之中不是麼。

「怎麼？你想探究朕的心意？」被人一問，慕楠辰心中錯亂更甚。眼前的是君悅……是啊，那些事，就算說出來，他也不會信，更何況，即使君悅身處暗部，那些東西……他也不想讓他知道。

若是讓人可憐，弄得天下皆知，那他才是，永遠洗不幹凈……

「屬下不敢。」君悅不明白，他只是關心他。慕楠辰臉上的溫柔已經不在，只因為他一句話，不知怎麼的，君悅看不清那人臉上的答案。

是恨，或是懼……

「好了，我沒有怪你。」慕楠辰想要兇狠一些，可是，面對君悅，他們以前總是離的太遠，現在這人在他身邊，他總不能時刻迷失自己，成為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人。

可是……對君悅太好，對他究竟是對是錯。他想要他，也怕他。想讓人留在身邊，又想讓人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見。

「你們現在就走，去看看，那人究竟是怎麼死的。」

老三究竟是怎麼死的？慕楠辰搞不清楚，太多的懷疑，究竟是誰呢？慕容安呢？不太可能，那人還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起什麼風浪不成。

然而記憶真真假假，他兩次都沒有錯過慕容安殺人的場面，狠絕無情，真真像那個男人。

「陛下，您找我？」林熙兒剛剛沐浴過身上的血氣，便被人召見，進屋卻見人坐椅子上發獃，一時間看呆了。

不一樣的感覺，慕楠辰現在的模樣……不知怎麼的，突然讓他記起當年的君悅。臉上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亦或者，是無可奈何。

「我方才讓慕容安和君悅去查一件事。」慕楠辰抬頭，看著跪著地上的人，臉上一派冷漠。

「那？您要我做什麼？」心裡難受，不需要隱藏。君悅和那個人……

「我要你跟著他們，記住了，無論發生什麼事，你不需要出手，我只要知道事情就夠了。」他總是不相信慕容安，也不敢相信。即使無從懷疑，也不敢放下心。無論慕容安是否真心對他這個兄長，慕楠辰也不會全然信任他。

誰知道呢，那個人究竟是他的一場噩夢，還是現實。亦或者，只是懷疑，他也要防著他。三王的死看似必然，也該是這樣的結果。

可是，慕楠辰總是懷疑什麼，至於理由，根本不需要。他想的，不需要任何理由。

「您？是懷疑王爺他？」林熙兒太過聰明，這也是慕楠辰一直看中他的原因。

「不……不是懷疑……無論是什麼樣的理由，都不重要，況且……帝王本就是多疑。就當，我也算給你個機會，只要別讓慕容安發現你，其他的事，也算是朕，給你的優待。」林熙兒喜歡君悅，他一直清楚，此刻，也該給人些好處才是。

「是……屬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