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看有蝴蝶！」豆豆在生悲堂住了三天，整日陪著知風倒也不覺得悶，晌午用過飯後，跑出門外削他的寶劍，看見一隻粉黃蝴蝶翩躚，欣喜極了。

知風靠坐於長廊上，正瞌目小憩，被豆豆驚呼聲吵醒。

日頭雖然溫和，但剛剛睜開的眼還有些不適應天光，知風睨著眼朝那隻蝴蝶看過去，豆豆揮著他那把還未成型的木劍追趕著。

「湯師哥哥，你快來幫我捉蝴蝶！」豆豆見湯師從生悲堂東角轉出來，熱烈的呼喚著。

湯師手中端著一套疊好的衣裳，他應聲道「你當心別絆到樹藤了。」

是句窩心話，可從他嘴裡說出來卻聽不出半點情感，他平日里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不悲不喜，就連知風同他打趣也討不得他一絲的動容。

「解先生，鬼王交代我將這個交給你。」湯師將手中的衣裳呈給了知風。

知風沒有立即用手去接，他看了一眼問「這是什麼？」

「鬼王說您看了便知道。」

知風這才伸手捏住衣襟，抖落開來。

這件衣裳......是燕北常穿的。

雖然歷經兩百年，但那股清淡的酒香卻依舊縈繞在衣裳上，知風將衣裳隨意卷了起來，放在一邊，又向湯師道「你家鬼王費心了。」

湯師只是點點頭，沒說話。

忽然有人過來扯他的衣袖，他扭頭過去，看見豆豆正仰著腦袋，笑眯眯的看著他「湯師哥哥，你快來幫幫我呀~」

湯師聞言，將手抬起，三人看著那隻蝴蝶竟朝著他的手飛過來了，抖動幾下翅膀，就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

湯師將手朝豆豆伸過去「給你。」

豆豆震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自己剛剛追的滿頭大汗，也碰不著，怎麼湯師一伸手，蝴蝶就自己飛來了呢？

他歡快的拍起手來「湯師哥哥好厲害呀！湯師哥哥太棒了！」

知風見他這樣，伸手掐了肉嘟嘟的臉蛋兒，教訓道「你這小東西，給奶就是娘，怎麼沒見你這樣誇過你爹？」

豆豆被知風捏著臉，吃痛的喊著，還得邁著小碎步順勢靠近他「痛痛！阿爹棒，阿爹最棒！快鬆手吧阿爹！」

「這還差不多。」知風心滿意足的彎起眼眸，疼惜的拍了拍豆豆的臉。

豆豆揉著臉嘟嚷「阿爹何時變得這樣小氣了，哼！」

「怎麼？你阿爹以前就不小氣？」

「就是！以前東黎哥哥欺負阿爹的時候，阿爹都不生氣！阿爹偏心，哼！」

知風聞言沉默了片刻，而後將眼神挪走，輕聲道「是嗎。」

「是的是的，但是阿爹也經常欺負東黎哥哥的！」豆豆看不見知風眼底湧起的波瀾，還接著道「以前我討厭死他了，但是現在又有點想他，太奇怪了，阿爹你不想東黎哥哥嗎？你好久都沒有見過他了是不是？」

知風看見豆豆那雙圓滾滾的眼，正看著自己，一時心頭苦澀不已。

「是啊，好久沒見過他了，怎麼會不想。」

「那我們去把他找回來好不好？」

「好啊。」知風勾起嘴角，雙手伸到豆豆腋下，將他抱起來搖了搖「豆豆帶阿爹去把他找回來好嗎？」

他雖然這樣笑著，可月牙彎彎的眼裡卻已經泛起了晶瑩的水波。

豆豆不懂得他與東黎的感情，但他會看知風臉色，他不再繼續說，而是張開雙手奶聲奶氣的道「阿爹抱。」

湯師見到駱雲的身影，正要行禮，被駱雲一個手勢阻止了。

「跟你說多少次，你已經是男子漢了，不能再這樣粘著你阿爹了。」駱雲一手就把豆豆給拎了下來，放到地上。

豆豆氣鼓鼓的瞪著他「壞叔叔！」

「什麼？」駱雲蹲下身，不服氣的問「你叫我叔叔？憑什麼東黎是哥哥，湯師是哥哥，我就變成叔叔了？」

「哥哥好看！」豆豆底氣十足的回答他。

駱雲更不服氣了「那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好看？！」

「叔叔凶。」豆豆直言不諱，但還是被駱雲的神色嚇到了，縮到湯師身後，只露出一個腦袋，不怕死的補充了一句「你還沒他們好看！」

「你什麼眼光？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河裡去。」

「啊嗚，阿爹救命！」豆豆嚇得哭腔都喊出來了。

「哈哈哈哈，你快別嚇唬他了。」知風在一旁忍不住笑。

「好吧，既然你都開口了，我就不跟他計較，小屁孩兒。」駱雲起身拍拍衣袍，吩咐湯師道「帶他到別處去玩。」

「是。」湯師應聲，便牽著豆豆往遠處走。

這奶爹當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鬼王身邊辦事，還真是什麼都得做。

「一看就是你養出來的，說的話都跟你一模一樣。」駱雲不經意感嘆，知風有些摸不著頭腦，狐疑的瞧著他。

「你還記不記得你們頭一次來鬼域，那晚我在屋頂遇見你，你喝了酒之後......」

「然後呢？」知風早就記不得這件事了，更何況是他酒後的話。

「然後你說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噓，沒勁兒。」

知風見他不願說真話，也懶得逼問。

懨懨的別過臉去，駱雲瞄了一眼那套紅袍「這是我花了很多心血才修復好的，你要不要試試？」

知風扯了扯嘴角「算了吧。」

「真的不試試？東黎我都沒告訴他。」駱雲小心翼翼的道，但知風卻沒有要動身的意思，於是他只好作罷。

「你先收著吧，我現在也用不上它。」

「也好。」駱雲點了點頭「待你與他成婚，我便拿它當做嫁妝給你穿上。」

話說得太快，駱雲後面才想起來，他們怕是成不了婚了，這些話不過是在知風的心上插上一刀罷了。

知風笑起來，仰頭向他道「一言為定。」

「好。」駱雲順著他的話。

這些日子，駱雲每日都會過來陪知風說上幾句話，把豆豆帶過來也是擔心知風寂寞，雖然駱雲不說，但鬼域那些傳言他是信的。

知風患病了，他不信東黎已死，他把那隻行蹤不定的螢火蟲當做東黎。

「怎麼了？」知風見駱雲正說這話，忽然臉色一變。

「鬼域來了客人。」駱雲道。

「是誰？」

「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到來者不善。」駱雲驟然起身，囑咐知風一句「我去會一會他，你在生悲堂待著，不管外面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

「你當心些。」知風很少見駱雲這般神情，不免替他擔憂起來。

駱雲點了下頭，便快速的離開了生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