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何以坐在柔軟的皮質沙發上，伸手將捲起的袖口放了下來，他看著終於被打掃幹凈的公寓，舒了一口氣。

公寓不大，但是一個人住剛剛好，風格並不多麼溫馨，是以黑白灰為主色調的冷淡現代風格，勝在簡單大方，梁何以看著很舒心。

周末兩天，就這樣在搬家與添置中悄悄溜走。

大三的下學期，課不多，梁何以在上完周一唯一一節課之後，無意識的就走到了圖書館。

他抬頭看著眼前的建築，眼神愣怔了一下，情緒一閃而逝，只是多年的習慣，依舊驅使著他走了進去。

看著那一排又一排的書架，一個又一個的人，明窗幾凈，梁何以有些厭了。他煩躁的糊了一把自己半長的頭髮，好看的眉眼更加張揚，只是，他還是伸手抽出一本書，朝著人少的窗口走去。

說是窗口，其實整棟圖書館其實都是以單面玻璃為主要元素的建築物，米色的拖地窗簾，讓這裡又柔軟了幾分。

一切的東西都在交手，到了開始為自己做打算的時候，他可以雷厲風行的安排布置好一切，卻唯獨安排不好自己。

梁何以眯著眼睛，拿出一架金絲眼睛帶上，他可以確定就在五米外的窗簾上微微鼓起一個人的形狀。

他覺得有些好笑，但是其本身性格的刻板嚴肅，讓他依舊面無表情的靠在一處書架上，雙腿交疊，垂下頭，有些慵懶的翻著手上的書。

「沙沙」「沙沙」

每次翻書的聲音響起，那個隆起的不明物體都微不可察的動一下。

「唰」窗簾被裡面的人一把拉開，和下意識抬頭的梁何以對上了視線。

「你看到我的書了嗎？」

一張臉猝不及防的闖入他的眼前，從五米，變成了五厘米。

一雙笑眼，一張笑唇，五官比起男生更加柔和，可以稱得上溫和的漂亮。這樣一張臉染著陽光的顏色猛的出現在眼前，衝擊力的確不小。

梁何以下意識用指尖捏緊手上的書。聲音低沉的回應了一聲，「嗯？」

「你看到我的書了嗎？」

他恍然想起一本近乎是被自己貪走的書。

「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這個問題，男生將他那張臉收了回去，逐漸染上了苦惱的顏色。

我，叫什麼名字？

叫什麼來著？

「忘記了。」

他在這個小小的角落裡來回的走著，嘴裡念叨著名字，越走越焦躁。

梁何以合上書，看著眼前的人，眉頭蹙了起來。

這個人不太對。

似乎焦躁終於讓男生忍受不了，又似乎是他想起了什麼，他轉身就跑。

梁何以剛要伸手抓住他，回身就只有孤零零的一排書架。

……

整整五天，梁何以總是見到那個男生，每一次都會被問「你看到我的書了嗎？」。

終於，在一次去上課的路上又遇見了，在他正打算問清楚時，周圍的人都以一種「他終於瘋了」的眼神看他，梁何以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他眼神異常複雜的看著固執的問著書的男生，轉身離開。

又是一個周末，范曉瑩與范擇時兄妹兩人敲開了梁何以的門，眼圈烏黑，頭髮凌亂，毫無風度，兩個人的下巴差點都嚇掉了。

范擇時把妹妹推了進去，轉身關上門強裝鎮定，「我把你現在的樣子拍給你家老爺子，他能樂的返老還童。」

老人自認為把梁何以養成這個樣子是他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事。

「呵」

「對啊，小夥子，你這狀態不對啊。失戀了？還是」范曉瑩唯恐天下不亂，瞪著眼睛，演技拙劣而誇張，「嗚嗚，還是像他們說的，我們的梁主席終於瘋了？」

梁何以聽到此話，雙眼一亮，伸手撩起被他輾轉蹂躪了一晚上的頭髮，一拍桌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走，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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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曉瑩站在診療室外面，看著又變身衣冠禽獸的梁何以神情嚴肅的走了進去，門逐漸關上，她雙手捂著自己的小心臟「砰」的倒在長椅上。

坐在旁邊的范擇時嚇了一跳。

「你知道如果梁何以瘋了，是因為什麼嗎？」

范曉瑩立刻停止作秀，看了過去，眼睛裡全是求知慾。

「被你煩的。」

不得不說在這個星期之前，梁何以真的會矜持的點頭認同。

可惜，現在的他正拿著一大堆的檢查單看著對面有些發福的醫生。

其實發福的醫生拿著一堆白紙，看著對面的人眼中莫名其妙的期待，他更忐忑。

「先，先生」那張顏容張揚的臉上期待更盛，醫生不禁吞了吞口水，「根據報告，你……您很健康。」

健康？他看到了一個別人看不到的大活人，而且不止一次！

「那，我看到的那個人怎麼解釋？」顯然，梁何以和其他聽完就走的病人不一樣。

「你最近是不是壓力有點大？」醫生見他神情有些轉變，理正自己的領帶，終於找到點氣勢。

「你是太緊張了，多放鬆，多休息，會好的。小夥子，人生就是這樣，你不能因為這一點點的事情就逃避啊，不論是神經出問題，還是精神出問題，可都不是什麼好事。」

發福的醫生用他的小胖手給他比出了那一眯眯的大小，balabala說到外面排隊的病人都不耐煩了，方才把梁何以放了出去。

等到暈暈乎乎的回到家，躺在床上睡著之前，他的腦子裡還在縈繞著醫生的那句「不論是神經出了問題，還是精神出了問題，可都不是好事」。

所以，他真的是因為壓力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