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度一直等啊等，等了兩個月，等到烏雲密布，都沒等到柳十尋回來。

第一個到的，卻是那個說過再見時殺人取血的人。

那人當真是說到做到，一出現，便衝出馬車，鋒利的寶劍直指千度左心。

「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青胤。」

「我還沒渡劫，現在殺我沒用。」

青胤看著冷靜的千度，皺了皺眉頭，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為何這麼固執呢？」

如那天一樣，僵持許久後，青胤最終放下了劍，轉身邊走邊道:「我就在那裡，看著你死。」

他何苦如此？也許救千度，就像在救自己一樣吧。

……

天空烏雲漸漸積壓，陰沉沉的，最後只要一抬頭，就好像那烏雲只差一些就壓到自己的似的。

如烏雲一樣，周圍的人也越聚越多，不過都是千度不認識的人。

轟隆，轟隆！像是巨大機器在運作的聲音在雲中響起，千度飛向半空，直到第一道雷落下，他才不甘心的將望向遠方的視線收回來，用心對待雷劫。

外面一聲又一聲的雷響起，房間內也在那片刻間被照亮。王嬸聽了千度的話，只待在房子了，即使天色陰沉，連一盞燈也沒點。

那一下又一下的雷就像劈在了她的心上，不安的感覺遍布全身。

直到那雷聲漸漸息了，她才舒了一口氣，可她不知的是，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歷了雷劫，得到洗禮之後，一朵天道金蓮自天上降下，將千度包在其中，這令下方的人都嫉妒的眼睛發紅，都在心中暗罵天道不公。

天道賞罰，不準任何人幹預。

漸漸的金蓮花瓣，一瓣又一瓣的脫落，化作金色的流華將盤坐在半空的千度包裹住，進入了他的身體，這讓他本還因雷劫破敗不堪的身體瞬間變得晶瑩剔透。

可這隻是假象，真正的暗傷還是需要時間去撫平。

長生靈的成人儀式結束，烏雲一瞬間消散一空。

人群中，也不只是誰喊了一聲「藥引成」，惹眾人蜂擁而上，一直在車內觀察的青胤急得向前傾了傾身子，差點衝出去大開殺戒。

就在千度向下落去，掙扎著身子要出手時，古宅像是有所感應似的，「嗡」的一聲，生起的橙色光屏恰好將千度包裹在古宅中。

這突來的變故，讓古宅外的人山人海都停了下來。

此刻，他們不少人都對這長生引的想法有些猶豫。

這是柳家的陣法，天下第一大家族，也是擁有天下第一人的家族。

只是，有人害怕，自然也有人不屑，站在高處的人都知道，柳家之所以能占著第一的位置，不過都是仗著柳十尋罷了。

「待我成了長生者，柳十尋又算得了什麼！」

想到這裡，一個幹瘦的中年男人張狂的放聲狂笑，這與青胤的狂傲不同，一個出於慾望，一個出於心性。

不同方向，都有膽大者祭出法寶，擊打在光罩上。

而待在古宅之中千度，對已搖搖欲散的光罩絲毫不放在心上，他依舊只盯著那扇古木門。

這，已成了他的執念。

終於，「砰」的一聲，古老的殘陣終究抵不住眾人的轟砸，被打散了。

可意料之中的破門而入並沒有發生，外面的雜亂呼喊聲也都停了下來。

此刻的外面，滿地的屍體，身首分離，血流成河。那些急向遠處逃跑的人群中，只見一道白光閃過，便看到人就如垃圾一樣從天上落下來，展現出了什麼叫真正的人命如草芥。

柳十尋冷漠的伸出一隻手，那把殺人劍立刻順從的落在他的手心。

他撇了一眼半空中的那輛馬車，收了劍，道:「柳奇然說，讓你回去。」

「休想！」

別人的事，柳十尋一向不插手，得了句休想，他也只是伸手捏了個決，傳了出去。

只是，半路被青胤給劫了下來。

他坐在馬車中，看著手中的紙鶴，重重的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柳十尋推開沉木門，走了進去。

千度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睛瞬間亮了起開，他快步走到屋內抱了一個籃子出來。

只可惜，等待他的還是一把抵住心臟的劍。

「小叔叔，這是我特意讓王嬸給你留的，本來還有更好的，只是你總不回來，都放皺了。」

千度笑著說，他儘力忽視胸口那刺骨的涼意，但那微微顫抖的身子暴露了他的內心。

「我不愛吃。」

話音落下，千度第一次發現柳十尋真正涼的不只是笑而已。

籃子自他手裡滑落，青紅新鮮的果子自其中滾出，沾滿了泥土。

「小叔叔，你是什麼人。」

柳十尋知道他要問什麼。

「天生聖人，三歲半長生……」

「呵呵，那……小叔叔馬上就要長生了。只是……」千度的內心愈發的涼透，他盯著胸口的劍，緩緩道:「如果儘力，我雖打不過你，但你也殺不了我。」

天道是殘酷的，也是公平的，他給了每個人機會，活下去的機會。

依舊在半空中看著的青胤手上一用力，將那隻紙鶴捏碎，眼中淚水也落了下來。

他知道，千度真正的必死無疑了。

……

柳十尋沒有說話，依舊淡淡的看著千度。

千度一咬牙，空手抓白刃，身子一傾，白進紅出，直接貫穿了他的心臟。

柳十尋在那一刻，腳竟微不可查的向後退了一些。

千度順著劍刃，抬頭看向柳十尋，笑了笑，道:「小叔叔想要長生，那千度說什麼都要給的。」

「只是這世間最令我痛苦和絕望的，是你我相遇不是偶然，你的陪伴不是心甘情願。」

「這一切只因，你要長生，而我是你的藥引！」

聽到這話，柳十尋終於臉色變了，自進來時他的心口就像有一種陌生的東西壓著他，現在終於讓他難以保持鎮靜。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做些什麼，說些什麼，一道紅光閃現，一顆血紅色的水晶石頭自千度的眉心飛到柳十尋的眼前。

他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了它。

千度虛弱的咳了兩聲，自他的胸口開始散開瑩瑩光點。

是千度，在消散。

「小叔叔，我是千度，千度千度，我還會回來的。」

輕劍落地，柳十尋還未來得及身手，千度已經不見了，此時，半空中也沒了人影。

柳十尋想到了在離開前，他心血來潮，問王嬸的一句話。

「你，愛過一個人嗎？」

「愛過，只是他已經死了，我這一輩子，只能用來守他的墳頭了。」

…………

天涯之內，柳十尋再次擋在了戚前進的路上。

問道:「千度，在哪裡？」

「呵，千度？他不是早就被你帶走了嗎？」那樣一張臉上，戚竟然極限的表達出滿滿的嘲諷與心疼。

「他說，他還會回來……」

「回來！」戚的暴怒聲像是轟隆的驚雷，嚇得天涯之外的人雙腿發軟，向遠處連跪帶爬的逃開！

「長生靈度了雷劫，失了心石，就算是天道，也救不回他！他的命，可就在你的心口。」

「是你，殺了他。」

戚離開了許久之後，柳十尋方才動了一下，向東方飛去。

他來到一處山脈深處，這個地方，什麼都沒有，只有漫山遍野，開滿白花的蘋果樹。

這些，都是柳十尋用自己的血養出來的。

他來到了那顆最大的果樹前，自懷中掏出一顆血紅色的水晶石，將其掛在了開的最好的那朵花旁。

「我怕你來晚了，吃不到果子，便想方設法讓它停在開花的季節，只是……」

「你卻不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