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尋走後，千度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過活的沒滋味兒。

王嬸眼看著這從小看到大的人在本該調皮的年紀卻搭攏這眼皮，一天到晚的呆坐著，心中終於對柳十尋有了些埋怨。

這天，她摘了些新鮮蘋果，想著千度從小就是頂愛吃這個，便挎了滿滿一籃子，要給他送去。

王嬸現在，就想見見千度一個笑臉。

一個真真正正的笑臉。

當她走到古宅前時，就看見一架華麗馬車停在那裡，格外醒目，她突然想起柳十尋離開前又去她那裡一再的叮囑。也不管籃子里的果子，她慌忙的向裡面跑去。

此時的古宅內，一條小徑的盡頭站著兩個人，此時正在對峙。

「跟我走吧。」

「趁我心情不好，慈心大發，耐心還沒用完。」

原來，那日的華麗男子在此來到這裡，看見千度就要將他帶走。

只是，讓男子驚訝的是，對上千度，單憑力氣，自己竟討不了什麼好處。

「看來，很快了，柳十尋就是感覺到了，才匆匆離開的吧……」男子暗自在心中嘀咕，想到這裡，他忽然眼中一狠。

柳家的事，他就是要破壞的一幹二凈，讓他們後悔！

「我可是在救你！」

面對男子的氣急敗壞，千度一改從前的風格，只是抿著嘴唇，奮力抵抗著。

「哼！」男子見自己拿千度沒辦法，一甩手，恨鐵不成鋼的剁了剁腳，眼睛咕嚕嚕的轉了兩圈。

似乎是想到了好主意，他理好了凌亂的衣袖，展開了迷人的笑容，道:「我可比柳十尋好看，你確定不和我走？」

空氣一瞬間的安靜，此時千度像是得了柳十尋的真傳，一雙烏黑的眸子就淡淡的看著男子，無言的答案，讓那人尷尬不已。

「咳咳，既然你如此沒品味，我也不和你多說什麼。只是最後問你一句……」

「柳十尋告訴過你，你是長生引嗎？」

這個問題讓千度愣在原地。

這是他自以為，對柳十尋的，唯一的秘密。

也是他出生時帶著的唯一的記憶。

男子所說的長生引，實際上是長生靈，由天道孕育，不入人道，可長生。而叫長生引的原因，便是自古流傳下的一個說法，長生靈可為藥引，助人成就長生位。

而天道像是故意的，一旦長生靈出世，在他成年之時，必降下七雷劫，聲勢震天。

聽著可怕，其實若正常進行，對於長生靈來說也不過是一場有些痛的洗禮罷了。

可人間還有個說法:七雷降，藥引成，得心頭血者，成長生永恆。

那是長生靈最虛弱的時候，也是他們，除了成就半長生者去感應外，唯一找到長生靈的機會。

千度沉默著，這時，王嬸恰好費力的推開了木門，男子瞥了一眼她，並沒有在意，只是再次開口道:「長生引，若是被人發現便是人人見而誅之的短命鬼，你，還不走？」

「不走。」

短短的兩個字，卻讓千度說的那麼認真，又那麼堅定。

「你！柳十尋是天生聖者，無情無愛，你可真是長生引中最笨的了！」

「下次再見就是死別，你可別怪我先他之手，殺人取血！」

說完，男子狠狠的轉身離開。

只是當他在那輛華麗馬車上端正坐好時，他那雙精緻的雙眼，卻泛了紅。

千度眼中是什麼感情，千度為什麼堅持，他豈能不知？他怎麼可能沒有經歷過？

只是……

「於嗟爾兮，無與士耽。人類，是這天地間最無情的生物……」

他，暗嘆一聲，眼睛再次恢復了從前傲慢的神情，一揮手，兩隻天馬並行，馳向天空。

王嬸見那男子離開，慌忙跑到千度身旁，左看看，右看看，見其毫髮無損，方才舒了口氣。

「千度，我今天……」

「王嬸。」

「嗯？啥事，說，我保證幫你辦到！」

「這可是你說的！」

「自然。」

千度垂眸仔細的看著王嬸，發現其實王嬸雖然人至中年，但的確依稀能見年輕時的風韻。

「兩個月後，無論出了什麼事，你都不要出門。」

聽到這話，女人家細膩的心思泛起，王嬸自然是聽出了不對的地方。在她有些猶豫時，就聽到千度在此開口。

「答應我。」

明明聲音沒半點不同，可王嬸聽著心中卻如何也不舒服。

她只得點頭答應。

這時的千度，也終於展顏，眼睛彎出好看的弧度。

王嬸看著一陣恍惚，千度從小到大，都是這麼笑，但今天，她知道，這個可恨的娃娃，終於長大了。

這種感覺，也沖淡了她心中的不安。

……

二人像是談心似的，坐在堂前石階上，中間放著已經撿回來洗幹凈的一籃子蘋果。

千度一邊吃，一邊道:「王嬸，我覺得你年輕時，也應算個美人，你愛過誰嗎？」

王嬸聽到這個，只是笑笑，那笑裡帶著些得意，帶了些回憶，更帶了更多千度看不懂的東西。

「當然愛過，不過他早就死了，還沒來得及娶我就死了，不過……我此生都是他的人，所以，我就當了半輩子的寡婦。」

「你們叔侄真有意思，都對我這個年老色衰的人的感情事這麼感興趣。」

千度聽到王嬸的話，抬頭看了看天空，又笑了。

「是麼？」

小叔叔也問過啊……

遠在群山之中的柳十尋，看著默默坐在古宅堂中的千度，揮手收了水中鏡，再次踏風前行。

正如那人說的，人類是最無情的生物，而姓柳的就是最無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