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伍樹，你找死！」柯勛捏緊拳頭，額頭青筋崩起，他擰著眉頭，壓下想要揍過去的衝動。

他的腦子裡充滿了怒火，裴伍樹早就知道榮錦城的身份，知道榮錦城是他的人，卻還想著去惦記，甚至在他這裡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呵。」裴伍樹從來沒有覺得柯勛竟會有這樣好笑，當初在他這裡表現的有多不在乎榮錦城，這時候站出來跟他對峙就有多搞笑。

弄得他柯勛好像真的很在乎榮錦城一樣，真的很愛這個人一樣。

「柯勛，你不覺得，你很幼稚麼？」裴伍樹的手插在褲兜里：「嫌棄榮錦城的是你，不要榮錦城的也是你，帶給榮錦城傷害更是你。」

「現在一句你錯了，就想把一切推翻，你想的也太美好了。」

「我……」柯勛眼神黯淡，他，他不是沒考慮，他是以為，以為榮錦城不會離開，習慣了每次鬧脾氣以後，那個永遠都會現在原地等待他的身影，卻沒想到，那個一直會等著他的人，終有一天，也會毫無顧慮的轉身。

「裴伍樹，再怎麼，這也是我跟榮錦城的事，你憑什麼插手進來？」柯勛不遠在裴伍樹跟前處於弱勢，倘若他被裴伍樹說的無地自容，又怎麼繼續去挽留榮錦城。

「憑什麼？」裴伍樹把褲兜里的手取出來，眼神莊重藏著一絲銳氣：「就憑，我裴伍樹愛他不必你少！」

「就憑先遇到榮錦城是我！」

裴伍樹勾起嘴唇，絕代嘲諷的看著柯勛：「倒是你，憑什麼再來破壞我跟榮錦城的感情。」

「前夫的身份？」

「還是已婚男士的身份？」

裴伍樹的譏諷燃起柯勛的憤怒，他紅了眼眶，衝上去對著裴伍樹的臉頰來了一拳。

「裴伍樹，你閉嘴！」

裴伍樹沒有躲開，結實的受了柯勛的一拳，他用指腹擦拭嘴角一絲血跡，輕笑一聲：「惱羞成怒了？」

「裴伍樹，你他媽跟我搶人！我告訴你，你休想跟榮錦城在一起！就算是我不要的，也輪不到你來接盤！」柯勛表情凝重，即便打了這一拳，心裡還是氣不過，想再給裴伍樹一點教訓。

這次裴伍樹不再謙讓，伸手擋住柯勛的拳頭，反手握拳，砸在柯勛的臉頰上。

斯文慣了的裴伍樹一朝暴怒起來，柯勛反倒招架不住。

裴伍樹一腳把柯勛踹到地上：「柯勛，我裴伍樹不是鬥不過你，是不屑跟你斗，榮錦城選擇跟誰在一起是他的自由。」

「你沒權利幹涉。」

「還有，你真以為，就算榮錦城不選擇跟我在一起，還會跟你重修為好嗎？」

「只要我認錯，他一定會原諒我。」柯勛不甘示弱，兇狠的瞪著裴伍樹：「反倒是你，趁虛而入，卑鄙無恥！」

裴伍樹沒有反駁，心裡不知道是該誇獎柯勛的過度自信，還是該取笑柯勛的不自知。

「柯勛，再讓我看見你來糾纏榮錦城，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裴伍樹，今天我跟你沒完！」柯勛怎能屈服還想衝上去跟裴伍樹幹架。

裴伍樹側身躲開，他扯了下領帶，鬆懈袖口的紐扣。

柯勛身板不如裴伍樹，打架方面更趨於弱勢，被一拳打中腹部的柯勛彎腰跪趴在地上，痛的難以呼吸。

裴伍樹動了下五指的關節，俯瞰著地上狼狽的柯勛：「記住你的身份，你這個一無是處的前夫。」

前夫這兩個字戳到柯勛的傷痛。

柯勛從地上爬起來，紅腫的眼眶眼淚快掉下來。

他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淚，咬牙：「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柯勛落寞的轉身，低頭看著受傷的手指骨節，無名指是空的，他本該戴著跟榮錦城結婚的戒指。

心臟驟然發疼，他不懂為什麼疼，可就是連呼吸都痛。

跟榮錦城相處的這麼多年的畫面，在腦海里不斷的翻滾著。

越是回顧，那種心悸更重。

這種心悸，跟當初的心痛，帶給柯勛的深刻是一樣的。

而他跟年輕漂亮的懷河思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過這樣難受的感覺。

柯勛早該明白，心跟慾望是可以分開的。

離婚，他必須先跟懷河思離婚，才有資格再回來，得到榮錦城的原諒。

柯勛終於還是醒悟，他在乎的到底是誰。

可他永遠不會想到，一切都晚了。

更沒想到，懷河思永遠不會讓任何一個得罪他的人好過。

他跟榮錦城的關係，會被一道鐵門加固，再被焊死。

——

裴伍樹整理好衣冠，擦掉血跡。

儘管裴伍樹想掩飾，遮蓋不住明顯的傷痕，榮錦城手指發抖。

柯勛跟裴伍樹動手了！

柯勛怎麼能……

「裴伍樹……」榮錦城滿含歉意的看著裴伍樹，轉身去找藥箱。

裴安哭出聲來，被裴伍樹抱在懷裡安撫。

「吹，呼……幫爸比吹，痛痛就飛走了！」

裴安小手掌扒在裴伍樹的臉上。

「多虧了裴安，爸比一點都不痛了。」裴伍樹裝作一臉輕鬆的樣子。

裴安懵懂的伸手戳了一下裴伍樹青紫的地方，裴伍樹沒反應過來，擠眉弄眼的呲牙，裴安撇嘴，哇哇的哭著：「爸比騙人！」

「那個叔叔，是大壞蛋！我要讓警察叔叔把他抓進去！」

裴伍樹笑出聲，榮錦城也把藥箱取出來，給裴伍樹上藥，裴伍樹的嘴角裂開，看起來還挺嚴重的。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榮錦城邊跟裴伍樹上藥邊道歉。

裴伍樹一把抓住榮錦城的手，認真的看著他：「這件事，不是你的錯。」

裴伍樹掌心的溫度讓榮錦城很難為情，畢竟他從來沒有對裴伍樹有什麼非分之想。

裴伍樹在他心裡的形象太過高大，比起愛情，更像是親情。

他不傻，不可能到現在還什麼都沒察覺出來，只是他不想拆穿，他太貪戀這種時光。

人終究是自私的。

「榮錦城，其實我……」裴伍樹正準備跟榮錦城深情告白。

也想告訴榮錦城，其實他比柯勛更在乎他，也比柯勛更愛他，甚至比榮錦城更早發現他。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榮錦城收起手，大拇指在左手手腕戴著的手錶上摩擦：「對不起，我……」

裴伍樹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榮錦城的話堵的啞口無言，他怔怔的看著榮錦城，才摸著頭尷尬的笑出聲：「其實我早就想教訓那小子一下了，看他不順眼很久了，也算得償所願了。」

榮錦城頭更低了，裴伍樹伸手薅榮錦城的頭髮：「我看你也累了，早點休息。」

裴伍樹拍了下榮錦城的肩膀讓他放心，才抱著裴安離開，裴安摟著裴伍樹的脖子，一雙大眼睛一直看著榮錦城。

就好像在奢求著什麼。

榮錦城跟裴安對視的時候，覺得特別對不起他們這對父子。

可要他真的再去輕易的接受別人，他做不到，這十多年來，他傾盡所有付出的愛，被那樣無情踐踏，他不敢再輕易的相信別人。

他對裴伍樹沒有那種想法，他無法保證，能給裴伍樹帶來什麼，他不想成為下一個柯勛，去無止境的傷害裴伍樹。

裴伍樹很好，很好，他榮錦城不該去打擾對方的生活。

也許很快，他便能從裴伍樹的世界裡消失。

這樣，他才能安心。

裴伍樹帶著裴安離開，途中這個從來沒落淚的高大男人眼眶紅了，不過還是沒有掉下淚來，以前很多人都說他裴伍樹沒有淚腺，從來都不會哭。

其實裴伍樹並非不會哭，是他剋制住自己不能哭，這個世界上，他無法依靠別人，他能靠的只有他自己。

要是連他都哭了，他又怎麼去保護身邊重要的人。

只有讓自身強大到無懈可擊的地步，才能充滿希望的在硝煙瀰漫的世界上存活。

父子連心，裴安感覺到裴伍樹的難過，伸手緊緊的摟住裴伍樹，裴伍樹是他遮風擋雨的避風港，他是裴伍樹貼身的小棉襖。

裴伍樹親吻裴安的臉頰：「爸比沒事。」

裴安乖巧點頭：「裴安，會一直在爸比身邊！」

裴伍樹釋懷一笑，把裴安托高些：「回家咯！」

此時的柯勛在酒吧里買醉，一醉便是一整夜，第二天一醒來，就來榮錦城的住處，在門口蹲著，想敲門不敢敲。

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牆上長嘆一聲。

剛才路過便利店的時候買了一盒煙，一個打火機，他不喜歡煙味，可是榮錦城喜歡。

他對著煙盒發獃，最後抽出一根煙點燃，抽了一口被嗆到了。

強忍不適，繼續抽一口，還是受不了才把搖頭按滅隨地一丟。

榮錦城徹夜未眠，梳洗過後準備出門，一拉開門便看到一身酒氣的柯勛坐在地上。

在他眼裡意氣風發的青年可從來沒這麼狼狽過。

柯勛聽到開門聲，抬頭跟榮錦城對視，剛看到榮錦城，手足無措的不知道放哪兒。

最後想起手裡拿著的煙盒，舉起來想遞給榮錦城：「給你。」

這個牌子是榮錦城一直抽著的，他記得沒錯的話。

榮錦城冷漠的看著柯勛，他撇了一眼地上的煙頭：「我戒煙了。」

「戒了？」柯勛忙把煙盒收起來，他站起來：「榮錦城，我……」

柯勛支支吾吾的不懂怎麼跟榮錦城開口。

「讓開。」榮錦城這時候還是客氣的。

「我真的錯了，榮錦城，你能不能別再跟我生氣，我，我準備跟懷河思離婚了。」

柯勛怎麼也不肯讓開，榮錦城抬手爽利的給了柯勛一巴掌。

這一巴掌卯足了勁，清脆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

柯勛不可思議的看著榮錦城。

「榮錦城你！」

榮錦城一巴掌打完還沒夠，想繼續打過來，被柯勛抓住手腕。

看到榮錦城那一潭死水的眼睛，柯勛猶豫了，正猶豫的瞬間，榮錦城抬起沒被束縛的左手，再給柯勛的右臉來了一巴掌。

柯勛猛地抓住榮錦城的雙手：「榮錦城，你撒夠氣了沒有！」

抓到手腕的時候剛好摸到一塊手錶。

「這是什麼？」柯勛對著這塊手錶，拔高音調。

榮錦城從來不戴這些東西的。

「跟你有關係嗎？」榮錦城用力的甩開柯勛的手，柯勛緊緊的抓著，臉色陰沉的看著他。

榮錦城甩不開這狗皮膏藥，抬腿對著柯勛的褲襠來了一腳。

優雅的踹了一腳以後，柯勛臉色青紫的趴在地上，榮錦城才彈了一下袖子，彈走灰塵的樣子。

「看來一定是要我對你說滾，你才聽得懂我說的話？」榮錦城居高臨下的俯視頹唐不堪的柯勛。

柯勛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你在氣頭上，你要打我罵我我都認！只要你撒氣就行！」

「撒氣？」榮錦城一笑：「那估計，你會被我打死。」

榮錦城轉身，挺住腳步，側頭：「柯勛，請你永遠的滾出我的視線，還有，你要是再敢動裴伍樹，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裴伍樹？」柯勛一提起裴伍樹，氣勁上來，他顧不得疼痛，上去拽住榮錦城：「榮錦城，你他麼真想跟榮錦城在一起？」

「我不同意，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

「我樂意跟誰在一起，你管的著嗎？」榮錦城甩不開柯勛的束縛，對方跟狼狗一樣瘋狂，整個人氣的發抖。

「榮錦城，你以為裴伍樹真會要你這破鞋？」

聽到這話，榮錦城斂下眉頭，一閃而過的悲哀，再仰起頭，鏗鏘有力的說：「是，我榮錦城是破鞋，你穿爛了的破鞋，所以呢？你覺得很有成就感是嗎？」

「我……」柯勛這才反應過來他說重話了，可是話都說出去了，再加上榮錦城真的想跟裴伍樹在一起，他絕對不會示弱。

「你敢跟裴伍樹在一起試試看！」

柯勛威脅的話甩出來。

榮錦城冷笑一聲：「我真後悔。」

「我真後悔，為什麼當初會跟你結婚，為什麼我先遇到的不是裴伍樹，是你。」

「啪！」榮錦城歪了臉，柯勛抖著手在他的臉頰上來了一巴掌。

榮錦城耳膜震的發麻，他低低的笑一聲，推開愣在原地的柯勛。

柯勛的手掌也一陣發麻，他蜷著手掌，想走過去榮錦城身邊。

榮錦城接連後腿，他卻說不出道歉的話。

畢竟榮錦城說的這些太傷他的心了。

榮錦城冷笑一聲，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柯勛癱坐在地上，無助的抓著頭髮。

最後瘋一樣的吼叫出來。

——

榮錦城離開以後，撥打恩師電話，說是要提前過去，家庭號碼他一直存著，不敢聯繫，當初父母極力反對這婚事，他不聽，如今落得這個下場是他咎由自取。

他沒有選擇去打攪父母的生活，也許這輩子他都沒有權利選擇跟父母相認。

懷河思這裡早就等著柯勛回來，為此還準備豐富的晚餐。

當他看到渾身散發臭味的柯勛沒有感到任何意外，反倒是開心的不得了。

這就是柯勛背叛他的代價。

柯勛不想拖拉下去，開門見山。

「我答應你，我們離婚吧。」

「哦。」懷河思沒有備受打擊，反倒是心平氣和的讓柯勛做下來：「先吃飯，吃完飯再談這些。」

柯勛沒心情吃飯，轉身去浴室里洗澡。

懷河思看著柯勛的背影，指節敲擊著桌面。

柯勛很著急跟他離婚，離婚協議書眼睛不眨一下的簽掉，轉移財產的時候更沒有半點猶豫。

好似他懷河思是燙手的山芋一樣。

懷河思對著賬目里劃過來的財產，手指撥弄著桌面上的法語書，書本里夾著一張法國的地圖。

「真是期待呢。」

懷河思撐著下顎：「柯勛等你發現這一切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呢？」

「當然。」懷河思再翻了幾頁，一張榮錦城的照片赫然出現：「還有你。」

「柯勛，別以為你跟我離婚了，就能跟榮錦城重新在一起。」

「做夢！」

再翻幾頁，一張破舊的照片上，他摟著一個看起來有點膽怯的男孩，那個男孩本能的畏懼鏡頭，一雙眼睛卻落在他身上從未離開過。

懷河思咬牙：「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