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點了點頭，跟他說：「但是除了下雨，我不和他同床喔。」

「你怕下雨天？」

「不是，」易圓自己動手，剝一顆水煮蛋，「他的弟弟是下雨天出事的，他會睡不好，陪他睡能好一點。」

「嗯……說起來，你和他都知道對方的很多事，但是你的很多事我都沒有了解。」

「也沒有什麼事呀……你想知道，就去問安子。」

「只能問安子嗎？」

「也不是吧，如果爸媽不告訴你，那其他人也沒權利告訴你，然後管家說不全，不過安子可以。」

「我想聽你說……作為交換，你也可以問我所有問題。」

易圓點頭同意。吃罷早餐，江遠還可以送他去到學校，在車子里和他吻別，告訴他晚上自己有夜戲，讓他晚上先睡不用等。

「我晚上也有事，」易圓說，「同學的生日party。」

江遠不大放心：「注意安全，不要喝酒。」

「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保護自己的。」

「你不是小孩子但是我的小寶貝，」江遠為他整理圍巾，親昵地說，「晚上我回家要看到你好好在床上睡覺。」

當然可以，等他回到家都已經是凌晨兩點了，易圓抱著他的枕頭呼呼大睡，江遠看著心裡安寧，忍不住俯身親親他的面頰。進到浴室時，無意看見垃圾桶裡帶血的衣物，心頭激烈地嘭嘭跳起來，趕緊回去檢查易圓的身體。易圓被他鬧醒了，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光屁股，有點起床氣：「幹嘛啊。」

「寶貝你們聚會是不是有什麼事，」江遠驚慌地檢查完，發現沒有外傷才用被子裹住他，「哪來的血？」

「有同學的朋友……他，割腕。」

江遠聽得頭皮發麻：「怎麼？」

「我不認識他，我去衛生間，他門沒鎖好，我進去看到就把他送去醫院，醫生說是抑鬱發作，他朋友守著，我回來洗澡了，衣服上是蹭到的血，」簡單說罷始末，他又皺眉，「我好不容易睡著。」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害怕了，」江遠還心驚肉跳著，緊緊抱著他，「被那些血嚇到了。」

「一點點而已……衛生間里一地血，才可怕呢。」

「沒事沒事，被你救起來了，」江遠平復著呼吸，又說，「對不起，吵醒你了。」

易圓理解他的緊張，摸摸他的腦袋，安慰說：「你也不要怕，有事我會和你說……沒人能傷害我的，好多人在保護我呢。」

「嗯好，我知道，寶貝，睡吧，我去洗澡。」

回到浴室看到那個垃圾桶，江遠直接把垃圾打包出去丟了。

他心裡生出一種霧裡看花的不確定感。易圓碰到的事情總是多且雜，他不知道哪些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有哪些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小少爺從小到大都長在易家為他創造的溫室和凈土裡，說安全也安全說脆弱也脆弱，一不留神就可能發生難以預料的事。他哪有這種心理素質承受一灘出現在小少爺衣物上的污血？

等到他回到床上時，小少爺又睡著了。江遠不知是笑是嘆，眼前人明顯比他要強，目睹一個人尋死也沒有影響睡眠。

隨後他發現一件更值得他警醒的事——睡衣還被亂七八糟地丟在床上。小少爺睡衣下沒有內褲，只有這麼兩件，他剛剛給人扯了，從頭檢查到了腳，屁股縫沒扒是因為沒顧得上，但……這時想到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江遠感覺整個人轟然燒起來，臉上簡直燙得能烤紅薯。他的男朋友直接裹著被子睡了，留給他的是兩件令人想入非非的貼身衣物。

燒熟的某隻紅螃蟹伸出自己的鉗子去輕輕拉人身上的被子。易圓睡著了，手上沒勁，抱著的被子被輕輕拉起來，他只是翻個身，沒有醒。江遠咬著後槽牙，把燈一關，滾進被窩裡，努力不碰到他。然而就在他緊繃的神經因疲憊而釀出一點點睡意時，身邊的人向他靠近，伸出手腳抱住他。如果江遠是一隻貓，現在肯定全身的毛都炸起來，睡意全無。

就在他躡手躡腳即將踏進衛生間時，床上突然穿來聲音：「方方……」

江遠又飛回去：「在呢。」

易圓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問去哪裡了，又說要上廁所，眼看就要掀起被子，江遠眼疾手快給他按住：「寶貝沒穿衣服呢，先穿上，別著涼了。」

易圓才醒一點，似乎忘記了一個小時前他被拉著檢查，疑惑的目光放在男朋友身上：「那你怎麼有衣服。」

「……你想什麼，」江遠給他套了上衣，「明天說吧，快去。」

眼看他光著屁股去了衛生間，江遠一陣口幹舌燥，鼻頭都火辣辣的，趕緊面壁。小少爺又爬上床摟著被子要睡，江遠問一句「你不穿褲子啊」沒得到答覆。他管不到人家了，首要問題是他自己。

接近半個小時，他才躡手躡腳走回床邊，剛躺下，身邊人就靠上來了，他立刻屏住呼吸，感覺到他的鼻息在自己脖頸間遊盪，還以為他在夢遊，直到聽到他懶洋洋的一句：「你幹壞事了。」

立刻否認：「沒有！」

易圓小聲地笑，不留情面地揭穿他：「有點味道哦，你攢很久了。」

江遠沒有辦法，只得討饒：「別鬧我了，困。」

深更半夜，易圓也沒有精力多鬧他，八爪魚一樣纏他身上睡著了。江遠比他睡得快，幾乎沒對這個姿勢有什麼感受就沉入睡眠里。

第二天兩個人都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江遠接到助理的電話說因為大雨暫停拍攝了，他確認一眼群信息就丟開手機。易圓還迷糊，也接了一個電話，是同學打給他的，說朋友情況好轉，想和他見面感謝他的救命之恩，和他約後天下午，他同意了。

「方方方，」他捏江遠的臉，「我和你說我的事，你還睡嗎？」

江遠摟著他的腰，眼睛都沒睜：「嗯。」

「在和韓毅談戀愛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安子以為我抑鬱了，還帶我去看心理醫生。」

江遠睜眼了，目光聚焦在他臉上。他繼續說：「但是沒有啦，醫生讓我吃好喝好做點開心的事。」他沉吟片刻：「嗯……我想我可以理解那個人為什麼割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