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他們根本沒有把你的性命放在心上，你的父親，又算得了什麼?」恩諾撥開了抵在腰間的槍，帶著原諒意味地拍了拍孩童的腦袋，他從自己的口袋裡捻出一顆子彈，微笑著向幾個不敢向他靠近的男人展示，漫不經心地裝進彈盒，也不朝誰瞄準，「你們覺得，誰會是第一個?」

恩光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對方的掌心鑽進自己的心臟，他不敢與恩諾對視，又懷著一股恨意瞪著前面幾個不在乎他生死的同族人。

恩諾默默地繞到恩光的後頭，他把那雙稚嫩的手放在了冰冷的槍桿上。恩諾一隻手遮住了孩童的眼睛，另只手控制槍桿的方向，他埋在孩童脆弱的咽喉，伴隨冷風發出低訴：「第一節實戰課程。」

恩光在黑暗裡茫然地扣下扳機，這道熟悉的聲音刺破了他的耳蝸，胸口滾燙的液體在翻滾。

「恩光，不要為此感到慚愧。」

「我們只是在按照神的旨意。」

恩光乖巧地坐在恩諾的懷裡，在搗鼓盒子裡面的子彈，他藍色的眼睛是獃滯的，但又隱藏了其他情緒：「教父，您需要我為您做些什麼嗎?」

只有兩個人時，恩光才會這麼稱呼他。

「孩子，這可能對現在的你來說有點難，但是你需要親自進入罪惡的深淵裡，這樣才能把那些不願抬頭的人給拉上來。」恩諾把恩光抱了下來，「你也應該擁有值得信任的朋友，他們會比子彈有用。」

「就像米卡叔叔那樣嗎?」恩光問道。

恩諾凝視著恩光把握的子彈，他隱隱聽到心臟有力的跳躍聲：「不，我愛他，我對他只有愛情。就算我深陷地獄，我的愛依舊是純粹的。」

人們視這個曾拯救他們的男人為魔鬼，也對這個小小年紀拿槍殺人的孩子產生了恐懼。他們覺得那雙曾經令人喜愛的藍色眸子已不再純凈，如薔薇花瓣的嘴唇也是用鮮血染成的。

「恩光，我想為你爸爸報仇。」恩光的睡意頓時被自己的爺爺掃蕩無存。

恩光還閉著眼睛，他的眼珠慌亂地在裡面轉動，紅色的畫面在不斷地閃爍。

「睡熟了嗎?也是，在那個惡魔的旁邊提心弔膽地活著，太累了。」

「恩光，就算我拼了老命，也要為你爸爸復仇。就算失敗了……還有米卡護著你，他是個好人，不會讓那個惡魔傷害你。」

恩光努力忍住自己想要睜開眼睛的衝動，他聽到了動靜，伸手想抓住自己的爺爺，卻什麼也沒有抓到。他聽到自己的親人離他愈來愈遠，卻沒有勇氣去挽留，只能強扯唇角，佯裝安眠。

他卑微如地下水道的老鼠，不知何時會被忽然湧上來的水流所淹沒。

「恩光，這個人你認識嗎?」

在練習搏鬥術的時候，恩諾把一個老人帶到他的面前，老人沒有流血，但胳膊是以非正常的方式扭曲的，他被恩諾折了手臂。

恩光的臉部僵硬了，他不得不承認。

恩諾彷彿沒有聽到老人的咒罵聲，只是笑著觀賞這個手足無措的孩子。血液不要命地從他手臂里溜出，交叉開來，在肌膚上形成了大氣華美的花紋。恩諾幾乎要遺忘自己的父母，老人對孩子的愛激發出了他所剩無幾的慈悲，他只是讓這個要他性命的愚民付出了對應的，甚至比較輕微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