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發生了什麼，你們猜也該猜到了。」

雲馭閉上眼睛，沒有繼續說下去，只覺得諷刺。

自從鄭聞夕「叛逃」，靳將軍就下定決心與此人斷絕所有來往。以至於後來敵將被殺，刺客當場被擒斃命的消息傳來，他也沒有將這件事和昔日摯友聯繫在一起。

那個年輕的校尉，連同自己微不足道的姓名一起消失在西煌，魂歸他鄉，到現在都是眾人眼裡可恥的「叛徒」。

「不妙。」

雲馭慢慢睜開眼，察覺到靳家父子有危險，抱起安成灝揣進衣袖，示意白祿跟上自己。

「前輩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救人。」

此時的靳霖和自己的父親正被關在暗室內，靳將軍在和故人敘舊，而他被鎖在牆壁上，能活動的範圍只有座椅附近，從這裡倒是能聽清幾個字。

那是個瘦削高挑的中年人，是父親當年的部下，校尉燒毀糧倉「出逃」後，此人也跟著一起消失不見。

「馮離！不可造次！」

「我造次？」

那人低著頭，渾身上下一股遮蓋不住的邪氣，抬頭時一臉笑容，笑起來也滿是驚悚。

他想起來了，這正是剛來夜門關時，牆上兄長們畫像的表情。

「你當年是怎麼對我們的？我何錯之有？聞夕他是你的結拜兄弟，你就從來沒想過，一隻連螞蟻都不敢殺死的讀書人，會做出那樣的事？？」

靳霖不敢出聲，只敢從指縫間偷偷瞧一眼，裝作歪倒睡著的樣子拿衣袖蓋住臉。

「憑你一面之詞，也想說服我？」

靳峰看似彬彬有禮，實則是個思想頑固的倔脾氣。只相信眼見為實。馮離的話在他聽來不過是狡辯。

「你當然不信。如果不是他當初拿自己的命做代價刺殺西煌的將領，再失去一座城，你知道西煌人會做什麼嗎！」

他越說越激動，但還是儘力鎮定下來。

「他們會屠城。寧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心懷不滿身份不明的人。滿城俘虜，那麼多條人命，在他們眼裡與螻蟻無異。」

說到這裡，馮離想起靳峰還有兩個詐死叛逃的兒子，想到這裡他便收回笑意，用挑釁的語氣說：

「好歹同僚一場，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靳峰板著臉，一副任你狡辯我一個字都不會信的架勢坐著。馮離臉上又多了份得意：

「那兩個被救出去的欽犯，可都是你靳家的種。真不愧是大將軍，虎父無犬子。」

「你在胡說什麼？」

靳霖插了一句嘴：「我大哥和二哥怎麼是那種人！」

馮離覺得他有趣，就威脅靳峰停在原地不許過來，自己則舉著刀靠近他，挑斷了他頸上掛著的吊墜。

「沒有哥哥們的日子不好過吧？可他們的的確確還活著。不僅活著，過得還比你好成千上萬倍。」

中年人每逼近一步，靳霖就越警惕。他舉起手裡的吊墜，將衣袖裡藏著的東西通通倒出來：

「都是你們自己人的骨頭，戴著可還安心？還不如想想待會怎麼找人來就你們。不然連給哥哥們買棺材的機會都沒有了……」

馮離笑著離開，靳峰這才跌坐在地上。靳霖也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問：

「爹……他說的，是真的……真的嗎？」

無人應答。

此時的雲馭一行人已經離開了那處秘境雪山。安成灝因為身子弱傷寒又重了不少，已經說起了胡話。

一路抱著進了醫館，那西煌的郎中見是個中原人不願醫治。雲馭拿出了剩下的所有銀子，這才讓那人鬆口開始拿藥。

「這些都是先生的。半日後我就回來，回來時我必須看到他安安穩穩待在房裡。還有這些，都是你的。」

那人咬著銀子，諂笑著送他走。雲馭撈起白祿說跑就跑。

然而時間早過了四個時辰，直到天黑，雲馭才帶著靳霖和靳峰出了城樓地牢。那郎中笑臉相迎，看清這二位的長相後驚呼出聲：

「是……」

另一個字沒落地，雲馭就把他敲暈過去。半個時辰過後，他什麼也不會記得。

因為頻繁使用法術和妖力靈力，雲馭的腦袋已經開始迷迷糊糊胡思亂想。斟酌一番，他讀取了靳家父子的記憶，順便刪了幾筆，讓他們不會再記得那兩個叛逃的傢伙。

「唔……」

「前輩！」

白祿急忙化了人形來扶自己。雲馭那幾口酒力道十足，加上去就他們又喝了幾口壯膽增加氣勢，現在有點飄飄然，捧著小狐仙的圓臉蛋誇讚道：

「知道心疼師兄了，真好。」

「前輩你？」

安成灝待不住，從他衣袖裡滾落在地。雲馭又把鳥撿起來，像模像樣吹了吹：

「剛誇完你就扔師兄給你準備的玩具？嗯？」

「前輩我不是，他們……」

靳霖和靳峰已經醒了過來。四周是馬車車壁。雲馭和白祿以及師弟坐一輛，他們跟在後面。前方傳來一陣嬉笑聲和訓斥聲。

車簾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困住了。靳峰還在盤算回去怎麼跟陛下交代，雲馭的聲音隔空傳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所以別亂跑也別耍花招。你們要找的寶貝我已經帶出來了。如果不聽話，我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

這邊馬車裡雲馭已經撒起了酒瘋，一會兒拿坐墊當包布要找牛乳喂師弟，一會兒又掐著白祿肉嘟嘟的臉頰疑惑師弟怎麼長這麼快。形象早就崩了十萬八千里。

白祿扶額。酒量一般般還要拿酒解渴，如果清醒過來，怕是……

嗯？什麼東西糊住了我的眼睛？

一張——樂譜？有字的？那張白樂譜上的字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汪旻從城頭落了下來。他的身體早被各種奇怪的東西佔滿了。

猝不及防就把小命交代在了這裡。

「那它有字了，姓汪的豈不是——」

「那老不休應該是沒了。」

「前輩你嚇死我了……」

雲馭突然從他背後冒出來，惡作劇似的說：

「兩張了，再用心找找，說不定過幾天天就可以回天上去了……」

前輩變了。白祿意識到這傢伙根本不能喝酒，變傻是小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碰到難纏的對手，這些人里怕是只有他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