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林！」伴隨著一聲呼喊，接著就是硬生生一巴掌拍到了臉上。

白九林眼睜睜看著自己好友張開五指，這實打實的一巴掌落到自己臉蛋上，根本來不及開口阻止。

啪！

「嘶，卧槽，你這是要我命來了，阿問！」捂著被打腫的臉，白九林甚至嘗到了嘴裡的血腥味兒，這次這一巴掌常問可真是下了實打實的狠手了。

為什麼這畫面似曾相識。

每次下墓發小都要打自己巴掌，心好累。

「我TM再不打醒你，還以為你靈魂出竅就回不來了！」常問心有餘悸的按著自己怦怦跳的胸口，惡狠狠的瞪著自己的好友。

「至於麼？」白九林赫然發現自己已經回魂了，如今正跪在地板上，正想要站起身來，卻發現自己雙腳發麻，險些栽倒在地。

「嘶，我這是跪了半個多點？」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恐怕得跪了很長時間，才會這樣。

白九林挪動著酸痛的腳，疼的嘶嘶吸氣，勉強站了起來，常問也才如夢初醒般的伸手去扶他。

「何止是半個小時，你已經一動不動一個多小時了！」常問看向白九林狠的牙癢，如今好友的病已經不需要睡過去了，直接睜著眼睛陷入昏迷，怎麼都叫不醒，彷彿留在這裡的只是一具空殼，靈魂被抽走了一樣。

邁克他們離得老遠，直說白九林撞了不幹凈的東西，中邪了。

回想起剛才白九林那副行屍走肉的活屍模樣，常問現在後背都是一陣發涼。

「唉，先不提這個，我找到出去的路了。」白九林捂著臉，口齒不清，但常問還是聽懂了他的話，翻了個白眼。

「怎麼找到的，難不成你做夢夢到的？」

「……」還真是夢到的。

兩人視線一相對，常問一肚子嘲諷的話都咽了回去，幹巴巴的追問了一句，「真的？」

「煮的，煎的，油炸的，走吧，跟著我。」白九林嘆了一口氣，擺擺手，示意遠處觀察情況的那幾個人也一起過來。

要不是現在情況不允許白九林多話，他真想把記憶里看到的那些個東西一股腦全說給常問聽，他回過味兒來了，那些記憶不是自己的，而是——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藏在手心裡的那枚血紅的鳳鳥玉佩，白九林用手指磨砂了一下，被他的體溫烤熱的溫熱的玉佩表面。

那些都是玉佩里殘留的記憶。

也不知留下這東西是好是壞，既然玉佩最開始是子履的貼身之物，後來又變成了祁連的貼身物品，只要帶著它，以後看到的記憶只多不少。

到那個時候，記憶和現實交錯，他還分得清楚哪裡是現實，哪裡是幻夢麼？

沒有常問在一旁喚醒自己，自己是不是會沉入玉佩的記憶漩渦里，從此再也醒不過來？

「幫我把這些零碎玩意弄走。」白九林站到了棺槨旁邊，心安理得的指揮起邁克他們來。

白九林的視線巡視著棺槨內部，那塊刻了字的玉簡果然不在，應該是一開始就被祁連收走了。

常問兩隻眼睛也瞅著棺槨里，見著琳琅滿目的東西一件件一個個都落入了邁克和雷哥他們幾人的包里，心痛的無以復加。

雷哥被常問的視線灼燒得手疼，遲疑了一下，抓了幾片玉片遞給了他，「問哥，要不您也拿點？」

一整套金縷玉衣是決計沒有人敢賣，也沒人敢買的，但把這些個玉石片拆分了賣出去，那也是一大筆收入，少說也得值百十來萬。

常問推開了他的手，痛心疾首的搖頭拒絕，「不要，太邪的東西我不要。」

「你這人也真是……」白九林對這衣冠冢里的玩意兒沒什麼興趣，但既然知道這是祁連的棺槨，心底也就沒那麼發怵了。

血玉他是不敢打包票沒問題，給常問拿走的，但是其他的東西麼。

想了一會兒，白九林的手伸到了棺槨底部的一方儒席之下。

這席子也不知是什麼材質所做的，歷經千年放到如今，還未見一絲腐朽的痕跡。

觸手之後，席子表面有一股讓人舒服的涼意，不冰，恰到好處的溫度，仿若天然的空調席。

要不是太大件不好帶走，白九林都有些想盤迴家去了，夏天用來當墊子睡午覺不是爽歪歪。

「喏，你拿著這個。」白九林從席子旁邊的一處暗盒裡找出了幾隻玉石毛筆，遞給了旁邊看得眼饞的常問。

「這東西……給我噠？」常問自然是認貨的，這玉毛筆做工精細，雕花繁複一看就不是凡品，毛筆上面的狼毫還保存得非常好，甚至還有幾支白狼毫。

「要不要。」這筆可是他在夢裡自己放的，可幹凈，算是這棺槨裡面為數不多的，子履的物品，和邪氣森森的祁連沒有關係，應該能帶出去。

「要！我TM愛死你了，小白寶貝兒。哥哥沒白疼你。」常問一個餓虎撲食就把毛筆擼到了自己懷裡，美滋滋的放進了胸口一處隱秘的小口袋裡，放好之後還不放心的拍了兩下。

這會兒常問腦袋裡已經閃過了一大串，對這毛筆會感興趣的僱主的電話。

腦袋裡全是金幣進賬的聲響。

雷哥和邁克幾個人正在分配血玉石和其他物品的歸屬，沒空搭理他們倆，這筆橫財也就穩穩的落到常問兜里了。

白九林好笑的看了一眼常問，接著伸手掀開如今被收颳得幹幹凈凈的席子，棺材板子底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便露了出來。

「我擦，這什麼東西。」常問看仔細這些是字之後，嘴裡暗罵一句。

他還沒見過誰的墓誌銘刻棺材板裡面的，這不是寫給後人看的生平，而是寫給死了之後怕寂寞的自己看的，一千零一夜小說吧？

常問疑惑得很，正要伸手去摸這些字，白九林拉住了他的手。

「別碰，有機關。」

「哦，你來。」

常問趕忙讓出了位置，讓白九林靠近了些。

白九林的手輕輕撫摸著這些字，在裡頭尋找著夢中看到的那四個字。

這塊刻字石碑上，有著星星點點暗紅的血跡，白九林尋字的時候，忍不住停下來，觸碰這些血點。

這些都是祁連的血。

在密密麻麻的字碑中將那四個小字找出之後，白九林按順序按壓暗板，很奇怪的是並未像他想像那般，棺槨下方會開出一道口子。

壓根什麼變化都沒有。

「行不行啊？」常問等了半晌也沒見室內有什麼變化，聲音都欠缺，狐疑的看向白九林。

後者尷尬的捏了捏鼻子，後退一步離開了打開的棺槨。

他的記憶不也就是到祁連按下機關為止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哪裡知道。

「算了，機關已經打開了，可能是哪裡出了變故，一起找找。」白九林說完這話，只有常問願意和他一樣打著手電筒到處尋找。

邁克和雷哥他們幾個還在分贓，以此為理由正好可以不參加搜索，剛才白九林在墓室之中莫名中邪的樣子，他們都還記得，哪裡敢亂碰這墓里的東西。

當然，棺槨里的值錢玩意兒不一樣，不但要碰，還要揣的。

很快白九林就尋到了不一樣的地方，棺槨下方有一方石台，這石頭墩子和地板的接壤處似乎有些縫隙，手指從那裡略過的時候，感覺有風。

「看這裡。」白九林招呼來常問，兩人蹲在石頭墩子旁邊。

常問從兜里摸出一張衛生紙撕開放在縫隙處，紙巾略微飄動，明顯有風！

常問正要招呼其他人拿上撬棍來翹這石墩子，白九林拉住了他。

「等會兒。」說著他用手在石頭墩子周圍索寞，很快在某幾處關鍵的鏈接點找到了幾塊碎石，當即屈起手指使巧力，用手指關節將石頭敲碎。

小石頭安放在機關最為關鍵的幾個地方，還藏在暗處，若不是白九林學的就是機關術，恐怕還真不容易尋到這幾個點。

這碎石子的存在，應該是有人故意為之。

要真以想以人力來翹動這機關石墩，先不提會不會觸動什麼隱秘的機關，這石頭墩子恐怕都重達百斤，再加上石頭檯子上面的梓木棺槨，那重量絕對非常可觀，一般人別想以人力打開這道暗門。

咔嚓一聲之後，巨石摩擦移動的聲響從耳邊傳來。

棺槨所在的石台整個都移開了！

隨著棺槨離開原地之後，平整的地面上露出一道黑黝黝的空洞，漆黑的樓梯還在濕潤的滴水，滴的還是黑水。

一陣風帶著說不出的腥味從下方吹來。

「喝！厲害咧兩位！」見此情形，遠處的雷哥眼睛放光，拎著包里的東西幾大步跑到了兩人身邊，邁克的夥計也擠了過來，幾個人將洞口圍了個水泄不通，生怕白九林扔下他們幾個溜了。

白九林心中冷哼一聲，緊了緊身上的包，將手電筒光打回了腳邊的地面，隨後人便蹲在了地上。

剛才還沒注意，這會兒注意查看了一番，地板上似乎是濕潤的，手摸上去之後，就是一層漆黑黏稠的液體糊上來，粘液還散發出一股子說不出的味道。

這味道他們都挺熟悉的，之前灌滿整個墓室的黑水！

聯想到墓道上的黑色注水線，看來這些黑水的最終流向，都在這下面了。

「那咱們下去嗎？」邁克望了一眼彷彿深不見底的深坑，咽了口唾沫，不時瞥向白九林。

此時白九林暗地看向常問，微微點了點頭。

「怕個卵子。」常問收到好友的意思，嘴裡呸了一聲，直接拎起東西就走了下去。

其餘的人立馬跟了上去，白九林處在隊伍中間，賴吉彷彿在想什麼事，一句話也不說，不慢不急的走在最後面。

前幾分鐘幾人走過大概幾十米濕漉漉的樓梯，眼前出現了一道門，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來看向了白九林。

誰都不敢主動去碰這門。

白九林在人群中間走過，只是看了一眼，便判斷了出來，眼前這門就是一道門，啥多餘機關沒有，甚至門上都沒捨得雕個花，畫個畫，說好聽了是門，難聽點，那就是兩塊隨便拼起來的木板子。

這簡直就像是在開玩笑一樣。

眼前這情況就好比你出了一百分的力氣，撬開了金絲楠木做的外殼，卻發現盒子裡面放著一坨屎。

不過說起——木頭板子？

白九林心裡咯噔一聲響，當即伸手去摸，入手的手感和溫度，眼前這爛木頭可不就是和包里那嚴絲合縫木匣子出自同宗。

正摸著，忽然這木門就自己打開了！

白九林驚了一跳，想著門後恐怕會湧出一大團黑色粘液伴著什麼不知名的東西，立即往後一跳，遠離了木門。

誰知道門咔嚓咔嚓打開之後，後背里也是黑洞洞的，幾個人將手電筒光打過去，如同泥牛入海無生息。

「這後面不透光的？」邁克壓了壓手裡的槍，感覺心底踏實了一些，身體往前湊了一點。

「不是。」常問回了一句，接著站到了好友身邊，仔細一看，木門之後的黑暗裡似乎有什麼在涌動。

起先還以為是什麼霧氣一類的東西充斥了墓道，所以手電筒光才無法穿透，結果這一看，似乎門後的黑暗呈現出一種流態，不是霧氣，更像是水！

這是凝固在一起的黑水！

接著幾人便看到讓人頭皮發麻的一幕，原本平靜如鏡的黑色水液表面上開始鼓出泡泡，接著一張張猙獰面貌的人臉躍起，又在浮現的幾秒之後淹沒進黑水裡去，人臉之後又是手，又是腳，又或者是另一張笑著的臉。

芸芸眾生相，皆浮在水中。

透過這道門，他們就像是隔著一層黑色的薄膜，和一群地獄裡的野鬼們見面一般，上演著無聲的啞劇。

「……」

「這……」

「這是什麼東西！？」

「這不是東西。」白九林喉嚨里哼笑一聲，將身上的背包背緊了些，輕蔑的瞥了一眼變了臉色的邁克幾人，「是路。我們得從這裡走過去。」

「這走得過去！？」雷哥說話太過大聲，聲音都破音了，甚至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還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有信仰做明燈，萬路皆為出路。」白九林笑得陰惻惻的，又不多做解釋，加上之前還在墓室里中過邪，誰會信他的鬼話？可一直以來默不作聲的賴吉這時候卻開口了，沙啞的語調慢慢的複述出這樣的話來。

雷哥臉色臭得難看，常問也翻了個白眼，心說你怎麼不說，魯迅先生說過，世上本沒有路，走得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呢。

就在眾人踟躕不前的時候，賴吉已經整個人消失在了黑水裡，像是被門後的世界吞噬了一般。

出於對白九林的信任，常問也沒多說什麼，閉著眼睛邁大步走進了黑色的粘液里。

白九林擺擺手也走了進去。

這下沒得選了，雷哥和邁克，外國夥計連忙跟了上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進入黑水包裹的墓道之後，他們並未出現憋氣的癥狀，他們的周圍似乎出現了一道看不到的空氣牆，將身邊的黑水隔絕了開來，形成了空氣泡一般的圓形空間，將幾人裹在其中。

空氣牆的外面是藏在黑水裡張牙舞爪的生物，他們處在裡面，像是參觀海底動物園的觀光客，安全無憂。

「信仰之力啊，朋友，你們教還收人不？」常問嘴裡嘖嘖稱奇，背著手好奇的戳著空氣牆。

下一秒戳出去的手指便帶了一糰子黑色粘液回來，愣了一會兒，常問臉色大變，瘋狂甩手將黏在手上的黑液甩掉，用礦泉水沖洗手指。

「嘶！瑪德，這玩意兒和硫酸似的！」這時候大家看向常問甩下那團黑液的地方，青石地板上已然被溶解開了一團焦黑色的圓洞。

「信神永遠不會晚，他又救了你一次。」賴吉雙手合十朝著前方跪拜，似乎這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讓他感到驚訝了。

白九林沒好氣的拍了一下常問的後腦勺，幫著他綁繃帶，嘴裡沒好氣的酸自己的好友，「還說我手賤，你自己呢？真服了，還以為和小時候一樣，吃一嘴巴子就完事了？」

說著將懷裡的鳳鳥玉佩趁機遞給了常問，手指在他的皮膚上寫了一個字，常問當即暗自收下也沒多問什麼。

白九林為何要寫一個『玉』字？還給自己一枚玉佩？

很快常問便知道了為什麼，剛開始進入黑水之後，他就發現了，包裹眾人的空氣氣泡是有固定範圍的，似乎保護了幾人不受外界影響。

因而剛才才刻意作死的做了個小實驗，試試是否外界和內部大不相同，期望能找出問題所在。

他可不信真是賴吉的信仰之力救了幾人，他得確定這種『保護』是否可靠，是否能夠透過人力控制，能夠保持多久……在不知道前方灌滿黑水的路還有多長的情況下，不探清楚虛實，貿然進發，恐怕他們一會兒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目前只知道，防護罩呈現正方體，長寬高皆是八米左右，空氣似乎一直能夠流通，這個防護罩似乎能夠跟隨幾人的移動而一起移動。

就像是活的一樣。

當常問包紮好傷口從地上站起來之後，便知道了白九林給他這玉石的用意為何。

他發現——這個保護著眾人的保護罩，竟然開始跟隨著他移動起來！

結界的玄機難道是在白九林給他的這枚玉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