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空庭春欲晚 (二)
小說: 本仙掐指一算 作者:西行妖00 字數:2190 更新時間:2020-04-25 21:16:09
「婆婆不去休息,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了?」
安成灝拉她過來坐下,照習慣給她沏了杯茶,老婦人見雲馭也在,手裡還拿著布條和藥膏,以為又是誰受傷了,站起來卻一陣暈眩。
「沒事吧……」
「老毛病了,吃藥不管用。」
雲馭不清楚她的過去,只知道她從前在宮裡做過幾年宮女,不知道什麼原因流落出來,輾轉之下才決定回到京城開這個樂坊。
揮揮手攔住要扶人的小師弟,雲馭悄悄使了個緩解劇烈頭痛的法術,一邊詢問病情一邊輕輕給她按揉頭上的穴位。
「好了。婆婆的好意我們收下了。安公子外出受了點小傷,在下正要——」
「不提到罷了,一提這個老身就……」
話題很快就轉向了年婆婆單方面語言輸出嘮叨他們,一旦教訓起來就是半柱香的時間。雲馭借著點心要涼傷胃的由頭把人哄走,這才坐下準備嘗嘗這難得的夜宵。
「道長不回自己房裡,要在我這兒賴多久?」
此言一出,雲馭眉毛一挑,反問道:
「趕我走?倒也不必。我只是饞了而已,這就回去休息。」
他拈起一塊花糕咬在嘴裡,安成灝忽然扯住他的衣袖,大著膽子伸手把人撈進懷裡坐好,扣著腦袋叼住他嘴邊露出的點心,兩人的距離近到不可思議。
雲馭是個沒開竅的主,以為他不喜歡有人搶自己的食物,剛要張口還給他,嘴裡的花糕就被叼走扔在地上,面前這張臉忽然放大。
「唔?」
這是要渡氣?
安成灝把人困在自己這裡,笨拙的吻上去,手足無措緊張到一動不動。雲馭不明白這是要做什麼,等他微微鬆開手,自己卻被一把按在了矮榻上。
「你……」
想做的事情做完了,安成灝沒那個膽子對這人再動手動腳,還想著書里的禮義廉恥和樂坊的各種規矩,覺得自己犯了個大錯,轉身鑽進被窩把腦袋埋了進去。
這個姿勢雲馭認得,有些身形巨大的鳥兒喜歡把頭埋進土裡表示投降。於是走過去拍了拍那團「被子」。
「師兄怎麼忍心怪罪你呢?沒那麼嚴重,裡面悶,出來透透氣。我有事要拜託你幫忙。」
「……」
「不出來我可就走了。」
「……不許走。」
衣擺被他攥進手裡,雲馭無奈的掏出那個木製鏤花的蓋子,配上紙筆放到了他枕邊,並悄悄掙脫束縛,離開床榻。
「咳,你也知道師兄我字寫的丑不好看,這個東西對著光可以看到殘存的樂譜文字,所以——」
安成灝突然掀開被子冒頭出來,想著既然已經犯了一次錯誤幹脆再來一次,伸手把他扣在床柱上,一點點逼近。
雲馭眨巴著眼睛,一副看似純良無害的神情讓人不忍心下手。安成灝忽然就沒了要進一步動作的意思,直直盯著他的臉。
過了許久,方才輕聲開口:
「以後除了我,不許任何人這樣對你。明白了嗎?」
這句話帶著命令的意思,雲馭似懂非懂,還乖巧的點點頭。安成灝移開臉,把人送出門外,「又砰」的一聲迅速關好門,整個人迅速窩進被褥。
「這小子什麼毛病?這就是年輕人嗎?」
躲在盆景里偷窺到全過程的白祿默默放開了捂住眼睛的兩爪。
「別藏了,我知道你在。」
「前輩可真是……好興緻啊。」
一隻體型圓潤的白狐從盆景後面走了出來,跟在自己身邊:
「不過說來,安公子的心思連我這個路人都能看出來,前輩莫非不知道?」
「他才多大,對我能有什麼心思?」
白祿莫名被噎了一口,邊走邊追問:
「小仙接觸那些痴男怨女的事兒多了,從前還跟著紅娘師傅見識了不少。可安公子這樣,哪裡像個動情之人的樣子……」
「噗——哈哈哈哈……」
雲馭滿嘴的糕點就這麼噴出去,不由得笑出聲:
「他對我?從前我把他撿回去養大那會兒可沒少懲罰他,到了天庭更是三天兩頭罰抄罰站拔毛警告,他對我動心思?對自己的曾經的師兄能動什麼心思?想打我還差不多。況且我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兒身。」
兩人說著說著越走越遠。安成灝不想聽也把這番話聽了個完完整整清清楚楚,整個人,不,整隻鳥都鬱悶起來,埋頭想睡覺,結果滿腦子都是他剛剛的神情,以及那兩片薄唇的觸感。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
白祿這邊有些尷尬,覺得以雲馭的理解自己沒法解釋。關於感情的事又豈能是一時半會兒說得清楚講的明白,多少人神鬼妖為了它折在半路,甚至不惜後果陰陽相隔魂飛魄散。這些事斷不能聯想到前輩身上。
「說起剛才,年婆婆送夜宵來還頭疼了好一陣子。我單知道她在師弟下凡後有著養育之恩,別的到真不了解。」
「無論什麼年紀的女人,哪怕古稀耄耋,小仙我也看不透啊……」
一人一狐就這麼緩慢的走過長廊,很短的距離卻又顯得很遠。月光照在腳下,花花草草的影子點綴其中。
一夜無話。
皇城內莊嚴肅穆。龍座上的帝王一臉疲憊聽著一幫臣子為靳家父子互相攬罪開脫,直到聽煩了,揮揮手讓內侍把人全部帶下去,交付大理寺徹查。
寶物的確被靳家人帶回來了,雖然看著似乎少了個蓋子,可這空空如也的盒子,千方百計尋來,不過是個廢物罷了。
震怒也怒不起來。明明是一朝天子,自己在母後身邊窩囊了這麼久,還是改不了退讓隱忍的習慣。
歸降敵國固然有罪,但這寶物註定與自己無緣,那人也無緣得見……
「陛下。」
御書房內,年輕貌美的宮妃為他斟茶倒水,一邊為他磨墨一邊試圖安慰:
「既然是寶物,臣妾相信其中另有乾坤。陛下為了朝政辛苦操勞,千萬要以龍體為重。」
諸如此類,這話每個妃子都會說。連那個沉默寡言不受寵的皇後偶爾也會絮絮叨叨,聽上去就煩。
自己年事已高,又成日醉心於國事,大病小病早就積了滿身。如果能在終老之前再見那人一面……
「咳咳……咳……」
帕子上什麼也沒有,看來自己這幅軀殼還能撐幾年。看了看身邊的愛妃,他忽然說了句沒來由的話:
「這一身……顏色太過招搖,明日換件淺一些的來見朕。」
他想到了什麼人,可偏偏什麼人也想不起來。除了這一方囚籠般的皇城和堆積如山的奏摺,他不再記得其他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