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不見世人永入暗
小說: 白玉聞聲 作者:无戾央 字數:1470 更新時間:2020-04-27 23:06:07
相聞聲猛然將碗擲在地上,湯在地上蜿蜒曲折地順著地縫流向茶幾,排骨待在原處,無聲嘲諷相聞聲的自作多情。
神色鐵青,晝夜裡積壓的怒氣如火山一樣在胸腔中翻騰,憤慨而痛心,如同骨鰻在喉,非吐不快。
「作怪給誰看?」相聞聲的黑髮被冠綰起,卻襯托著鐵青的臉色愈發恐怖,鳳眼中的憤怒反射著尖銳的光芒,黑君落紅衣上的紅梅在這憤怒下好似在怒放,紅得彷彿在用生命綻開。
「喝不喝?」
白首玉垂下眼瞼,並不去看他。
這樣的白首玉,讓相聞聲陌生,除了那張臉,除了熟悉的神情,宛如一個月前初見那天的神情,其餘之初,再無相像。
就像是換了芯子。
相聞聲抬手掐住白首玉的下巴,鳳眼看著那裡逐漸泛紅,冷笑,他眼裡反而滿是悲情:「沒關係,我會讓你喝。」
就當白首玉以為相聞聲強硬灌他時,卻聽相聞聲道:「來人,把白公子丟進柴房。」
手背在身後,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白首玉,那眼裡明明悲情盛滿,吐出的話又狠心至極,絲毫不覺自己這樣做有問題:「你什麼時候認錯了,什麼時候出來。」
白首玉是自己走去的。
相聞聲待在主房裡,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那個堅定不移的背影,夏水關上門,掩去裡面的場景和人,讓人無法窺視。
柴房被收拾出來,柴被騰到另一個房間,這裡面幹燥溫熱,但是裡面布滿蜘蛛網,柴被移開露出老鼠洞,繞是陽光也沒法照進這裡,像是毀了整個世界的光明。
終究黑暗降臨,光陰罹難。
白首玉不由覺得委屈,為什麼相聞聲不能為他著想,他痛得想吐聲帶受損沒法說話,湯如此滾燙。
這才想起,關心他的人,在大火中沒了。
化為一捧骨灰。
心臟痛得宛如螞蟻在緩慢啃噬,雙手也無法使力,兩者加起來的痛差點讓他喘不上氣。
忍不住眼前一黑,不問世事。
「大人,大人!」夏水站在副書房門外,看著裡面的一片狼藉,一聲又一聲喚道,「您該用藥了。」
白首玉從回憶的海里掙脫出來,大口喘氣,身型一晃,夏水連忙走進來扶住,低眉順眼不敢有忤逆之色,再次重複:「大人,您該用藥了。」
白首玉抬眸,這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風雨交加,雷聲大作,夏天的雨天,可不是春雨能比擬的。
每到陰天或雨天,手腕就會隱隱作痛。
那是舊疾。
「知道了,小司馬可走了?」白首玉一路被夏水攙扶著回主房,不斷按著太陽穴,撐在榻上,紅紗垂在地上,上面用金線綉著蝴蝶,層層疊疊,栩栩如生。
夏水跪在塌邊,雙手奉上煎熬的中藥:「回大人,小司馬走了小會兒。」
白首玉接過藥碗,吹著,並不急著下口,像是不經意間的詢問:「府中除了你和管家,其餘都是不夠格的,資歷也是你倆最老,算算時間,我在這兒待了四年,你可待了幾年?」
「六年。」
聽聞,白首玉嘆氣,看著夏水,仔細描繪那算不上美貌也算不上普通的容貌,微抿一口藥,嘴中漫上苦澀,又把藥碗放回夏水手中的盤,手腕的隱隱作痛始終未散去。
「春水、冬水早些年換人了,秋水近幾日不夠聰明,也換人了,也只有你會看眼色。」
「說這些也不是為了敲打你,只是所作所為,竟不知何時把身邊人除得一幹二凈。」
白首玉蹬掉小紅鞋,看著那紅鞋滾得老遠,鞋上的毛球一顫一顫,夏水盯著那雙白皙可見青色血管的美足,腳尖還泛著嬌粉,往上看去,右腳腳踝一圈傷痕,在白皙肌膚上雖然十分顯眼,但不注意看一般人都不會瞧見。
想起白首玉的腳碼和女人無異,相聞聲為了美麗,有一段時間讓白首玉裹腳。
配上藥,雖只有短短一個月時間,卻也讓那腳不再生長。
「大人說笑了,夏水只是一個下人。」夏水收回眼神,恭敬道。她之所以活的久,自是因為能認清自己的地位。
白首玉輕笑,笑的胸膛顫動,笑的眼淚落下,伴隨著一聲響徹長安的雷聲,所說的話被雷聲遮掩:「我怎麼認不清自己只是一個孌寵……」
夏水沉默不語,等雷聲過了,只第三次重複:「大人,您該用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