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祁氏兄弟
小說: 探陵錄 作者:书生九华 字數:2547 更新時間:2020-04-28 19:11:09
若單單只是發現一隻手,一隻長有抬棺繭屬於盜墓賊的手,白九林是決計不會那麼衝動的,可那隻手上若是帶著一枚戒指呢?
一枚陸連十分看中,甚至不惜多次潛入祭祀墓,僱傭常家人,就為取回的戒指。
看到那隻手的大拇指上帶著那枚藍色的代表帝巫身份的戒指,白九林從頭到腳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回過神來的時候,雙手都已然變得血肉模糊,可他還是停不下來,機械的用手刨著泥土。
常問和施道華的聲音離他很遠,身上手臂和腰上的拉力也阻止不了他挖掘的動作。
陸連、陸連……
滿腦子都是那一個人的模樣,他的一瞥一笑,他的話語。
他要看看這下面究竟埋著誰!!
手上的鮮血淋漓,十指鑽心刺骨的疼痛,絲毫無法阻止他的動作,很快土地被刨出了一個大坑,但那隻手臂也不過只露出到手腕的位置。
依舊機械的刨著坑,就快了,馬上就能看到腦袋了,手所觸及之處,抓握到了一團血肉,不是他的血肉,而是泥土下的這具身體,除了露出的那隻手之外,其他地方已經如同冰淇淋一般融化了,手刨抓過去,骨頭上的肉都被白九林給抓了下來。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眼簾里只留下斑駁的景色,靈魂抽離身體般熟悉的感覺朝他襲來。
拜託不要是現在,不要……
等到白九林回神之後,他正漂浮在一片林子的上空,身體不受控制的被往下拉去。
祁連手心裡握著一枚白玉玉佩,看得出神,似在思考什麼,連身後有人靠近自己都恍若未覺。
白九林立馬猜到,這又是那枚鳳凰玉佩里殘留的記憶。
「兄長在看什麼?」一名男子清亮的聲音將祁連從發獃的狀態中喚醒。
祁連的身體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將玉佩藏回到了衣兜里。
「何事?」
聽著聲音總感覺這人和祁連很是熟悉,但這個人又不是自己,他是哪位?
白九林轉身看來人的樣貌,被驚得一動不動。
這人居然有著一張和祁連相差無幾的面龐!!
不,仔細觀察,這人周身的氣質和祁連完全不同,雖然是同一張臉,但白九林看著兩人,就是能非常快速的分辨兩人。
這是祁連的同胞兄弟?看他模樣,兩人怕不是雙生子?
「兄長,想不到我二人十幾年來的第一次重遇,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著實可惜。」這人說話之前,輕飄飄的瞥了一眼祁連的衣兜,剛才似乎並未看清楚祁連藏了什麼,但很是感興趣。
來人身穿一身黑袍,和祁連穿著也是相差無幾,看來這人的身份也是巫師?
「祁陸,我早予你說過,帶著九黎部族離開,你為何還要一意孤行助夏桀勢力。」祁連面上沒有表情,但聽他語氣,白九林也能感覺到他有些無奈。
「怎的?有些事兄長可做,吾便不可做了?」祁陸呵呵一笑,把住了祁連的肩膀,接著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若是兄長步入死路,祁陸也將追隨兄長而去,若是兄長走的是生路,又何須勸誡陸兒?」
祁陸這話是在暗喻祁連明知道待在夏桀身邊只有一死,卻還是助紂為虐一心求死。
「祁陸,我是帝巫,應當遵循天命。」祁連將祁陸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拉了下來,伸手摸了摸祁陸腦袋上亂糟糟的發頂髮絲,解釋道。
「天命?那個子履不也正吹噓自己才是天命所歸?你怎的不去幫他?」祁陸卻突然變得歇斯底里起來,大吼著推開祁連,躲開了對方的觸碰,「還是說,你已經在幫他了,幫他確確實實的落實,如今這夏桀的必死之局!」
「祁陸!慎、言!」祁連臉上不由也出現了怒容。
「呵,說中你的心事了?也不知子履這個男人的後、庭是有多好操,才讓您這位見多識廣的帝巫大人,甚至甘願幫著他鳩殺自己的親兄弟,自己的族人!」祁陸不顧祁連的阻止,伸手便要去搶奪方才祁連放在衣兜里的玉佩。
記憶行進到這裡,白九林的腦子裡忽然回想起了一段模糊斑駁的記憶來。
在這段記憶里,自己正是商湯之主子履,坐於王座之上的他,對著跪拜在大殿下的手下們,不過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話,便定了九黎族人的生死。
『尋不見九黎首領?那有何難,每過一日便將九黎族中的童男童女十人捆鎖於石柱之上沉江——祭天,直至首領出現為止。』
到了後來,沉江的童男童女不夠,甚至連身懷六甲的孕婦都給沉江祭天了,因為她們肚子里的也算是童男童女。
童男童女實在沒有了,白九林的手下們便開始沉入九黎族中的青年男女,一直重複,直至整個九黎族人都被埋進河水裡才准停下。
他倒要看看,那位身負麒麟熠血,蟲蚝猛獸令之,萬毒不可侵的首領大人,何時才肯出面投降。
想到這裡,白九林回過味兒來了。
難道那個九黎首領便是祁連的兄弟祁陸?!
白九林心中驚愕,還沒等他再細想一番,樹林里,祁家兩兄弟的爭吵已經平息了。
祁連伸手抱住了祁陸,像小時候一般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他的後背,「兄長我是不會讓你死的,陸兒你聽我說,天乙要的是九黎族長,你我二人本就長相相似……今日從這裡離開之後,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由祁陸代替他祁連的身份,在夏桀王朝遺留下來的青天鑒中擔任帝巫,子履即便入主天下,也不會輕易難為為巫者,更何況還是天下巫者的領頭人。
祁陸的命就算是保下了。
而他,他有把握子履就算是知道了他是九黎族長,或者真實身份,也不會多加為難。
他也有辦法在子履手中,保下剩餘族人的性命。
「你開什麼玩笑!兄長!我怎能讓你入死地,自己苟且偷生!」祁陸掙扎著推開了祁連,兩人四目相對,一個面色淡然平靜無波,彷彿說出那番代替兄弟去死的話的人,並不是自己一般。
一個形象全無,哭得淚眼朦朧。
「聽話,這是兄長的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請求。」
祁陸滿目淚水,猛的抓住祁連的衣袖,俯過身子就要去吻他的唇!
祁連大手一揮,祁陸便被他一掌打飛,狼狽的坐倒在地。
「你幹什麼!祁陸!」祁連臉上是少見的憤怒的面容,就連語氣也變得嚴厲,帶上了惱怒的味道。
白九林被這畫面嚇得汗毛直立,難怪剛剛從第一眼看到這個祁陸開始,自己就覺著他的神色有異,卻一時沒有發覺哪裡不對。
現在想來,祁陸看向祁連的眼神,哪裡像是兄弟,那視線里分明是藏著火熱的愛慕的,那是看向愛人才會有的神色。
原來是這樣啊。
祁陸竟然愛慕自己的兄長。
「他可以,我就不可以麼?」祁陸也不起身,頹敗的坐在地上,用手將自己的腳抱住,蜷縮成一團,「明明我們更早相遇,明明我離你最近。」
他們甚至早在母親的母體中,就已經不分彼此了。
憑什麼子履能得到兄長的青睞。
「祁陸,我們是兄弟。」祁連不再看面色蒼白的祁陸一眼,揮袖離開。
更況且,祁陸你可知道,所謂情愛並不分先來後到,也不會因距離遠近減少或者增加半分。
他本不該愛子履,可——他卻愛上了子履。
他祁連此生只愛子履,只此一人。
無論性別,無論彼此相聚遠近,無論……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