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林是被一陣機械運作的聲音吵醒的。

滴答滴答……很是熟悉的心率檢測儀聲響，還有呼吸機鼓起泡泡的咕嚕聲。

奶奶去世之前的日子，他每日每夜的照顧著老人家，早已經聽慣了醫療機械的運作聲。

艱難的將眼睛眯開一條縫，雪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竄入鼻腔，他這是在醫院裡？

雙手都有一種十分沉重的感覺，想抬起手來看看，身上卻沒有一絲力氣，好不容易偏了偏頭，卻看到自己的病床旁邊，一個杵著拐杖，身穿中山裝的老人家在打瞌睡。

發白的頭髮，亂糟糟的衣服，讓這個佝僂著坐在沙發上打瞌睡的老人，更顯老態龍鍾。

「爺……爺……」白九林扯著嗓子想要提醒一下老頭，窗戶沒關緊，要是在病房裡打瞌睡那可是會感冒的，可嗓子里一陣火辣辣的疼，聲音一時半會也發不出來。

再看看自己的雙手包得和粽子一樣，根本一根指頭都動彈不了。

「……」卧槽，這麼慘，麻煩來個人解答一下他這雙手還能不能要了？

怎麼的一丁點兒知覺都沒有了？！

白九林的爺爺白建軍，曾經好歹也是盜墓界的泰山北斗，即便現在人老了不中用了，好歹以前遺留下來的反應力還在。

白九林那蚊子哼哼一樣的說話聲，被他敏銳的捕捉到了，老頭嗖的一下，便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大孫子，你醒了？」幾個大步走到白九林身邊，老頭聲音里都帶著顫音。

「嗯。」不知道說什麼好，白九林只能裝傻，一副虛弱的模樣。

眼角的餘光瞥見床頭櫃子上放著一盅湯，隱約散發著香味，是他熟悉的老媽的味道。

看來老媽也來參觀過他這慘樣了。

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可白九林卻開不了口，只能努力瞪著自己圓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特萌的看向自己家爺爺，又看看床頭上的湯。

你還別說，他這會兒餓了，想吃東西。

要不，拜託爺爺喂喂他？

「我餓~」

「哼，死小子。」白爺爺見他孫子還有力氣耍寶，心裡的大石頭落地了，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將一方黑色的匣子扔到了白九林的肚子上。

好在隔著一層棉被，否則，白九林發誓，自己爺爺這手勁兒，絕對能用這盒子把他的肚子給砸青了。

「啥？」白九林剛想問這什麼東西，結果仔細一看，爺爺給他扔來的，那不就是他帶出墓的那方盒子麼。

「你這小子，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才好，人家常小子下墓倒斗的，好歹知道摸個值錢點的玉石玉佩啥的。」白老頭說著用拐棍頭去戳白九林的額頭。

氣呼呼的繼續控訴，「你瞅瞅你自己那點出息，撿個破盒子回來不算，還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丟臉丟個大發了。嘖，這破盒子打又打不開，燒也燒不爛，又不值錢！」

「喂，老頭，我可是傷員啊。」白九林一個大白眼子翻出來，縮了縮脖子，躲開老頭的拐棍攻擊。

感情你不關心自己大孫子傷得重不重，就關心我帶什麼東西出來了？我看老頭說這麼一大串話，重點就最後那一句吧——『這盒子不值錢!你帶出來幹嘛。』

「我又不是盜墓的，偷東西幹不出來。」白九林用自己那雙慘不忍睹的石膏手將盒子一點點扒拉到被子里藏起來，他可不想這最後一點關於陸連的線索被老頭一個激動，氣呼呼的扔出窗外去。

「那墓里的東西能算偷麼！死人的東西能算偷麼！」白老頭正沉迷在教訓孫兒的事業上，這會兒竟也沒想起按下呼叫鈴，讓值班的醫生護士來看看白九林的狀況。

——哐哐哐

病房的門被人有禮貌的輕輕敲擊著。

「您們好，我是常問，來看小白來了，方便進來不？」

「咳咳，請進。」

病房裡白老子給白九林整理了一下頭髮，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坐回了沙發上端著一副高深莫測的架子，這才讓門口的常問自己開門進來。

「唉？！小白，你醒了啊！」常問給白老頭鞠躬打了招呼，一轉頭便看到睜著眼睛看著自己的白九林，當即放下手裡的水果花束，高興的抱住了白九林。

「嗯哼，沒死。」白九林現在都還沒回過味兒來，這是怎麼回事，給常問眨眼睛示意。

「眨什麼眨，你眼睛抽筋啊。」誰知道常問還沒開口，一旁的白老頭率先懟起了自家孫兒。

「……」我真是您親孫子！

「咳咳，那個，事情我已經和白老太爺說了，咱們中了點毒，你嘛情況特殊一點，中毒之後反應比我們嚴重。」常問清了清嗓子，似乎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一旁的白老太爺替他起了話頭。

「還不是你蠢，要是有常家小子那半分機靈勁兒，也不至於搞成這樣。」

中毒這事兒還得從他們進入苗寨里的那座漢家大寨說起，當時從充滿機關的螺旋階梯下去之後，白九林他們不是發現了邁克等人的營地麼。

營地的四周畫滿了壁畫，那時候白九林還想起了關於加了死藤水顏料的壁畫的事兒，這次他們好巧不巧，遇到的壁畫里正好就加了死藤水。

這都是後來從他們幾個的衣物鞋子里殘留的物質里化驗出來的。

這死藤本來就有致幻功效，他們早就不知不覺中招了，其中白九林體質又比其他人更特別一點，若是致幻劑的劑量超標，其他人最多輕微眩暈，而白九林他可是會陷入幻覺，或者昏迷過去的。

一行人陷入死藤營造的幻覺世界中，見到的東西或真或假，幻覺會影響人的方向辨別能力，空間定位能力，大腦分不清楚現實和虛幻，甚至會讓一個待在四四方方房間里的人誤以為自己遨遊在無邊無際的太空。

最後一行人透過那道門脫離墓葬，見到的那些光怪陸離的景象，又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幻覺已經無從考證了。

「這和……那村子又有什麼關係。」原本白九林是想要問陸連的事兒的，可那人的名字還沒說出口，剛起了個口型，大腿根便被常問擰了一下。

常問背對著白老頭，用口型告訴白九林，『別提陸連。』

雖然不曉得怎麼回事兒，但白九林還是識趣兒的沒有提及陸連。

聽常問的准沒錯，好兄弟總不會害他。

「道華帶你們回去的那片山崖裡面，長著許多的死藤，雖說那些植物已經腐朽死去很久的時日了，但效用恐怕還在。」白老頭哼哼一句，從衣兜里拿出旱煙，點燃之後開始抽起來。

他哪裡會看不出來兩個毛頭小子有什麼事瞞著他，他也沒精力也沒那個興趣去問，下個星期他的一位故人之子，因為之前考古隊發生的那件事，要在回國之後來拜訪他，他得想想看如何盡地主之誼。

那他們怎麼又能確認，那死藤不是之後沾上的，而不是……

猛的白九林想起，進入山崖的那時候他們可是穿了潛水服的，若是潛水服裡面的衣物褲子有死藤物質的殘留，那就明了了。

「咱們找到的那具屍體已經送還給雷哥了，畢竟還算兄弟一場，我們也算是盡了力了。」常問朝白九林眨了眨眼睛，而後伸手去按床頭上的呼叫鈴。

白九林都醒這麼久了，該讓醫生來看看他的身體狀況了。

聽聞常問這話，白九林哪能理解不了他的言外之意，既然屍體送給了雷哥，那那具屍體必然不是陸連，而是軍哥的。

陸連應該沒事，太好了。

從一開始醒來白九林就皺在一起的眉毛總算是解開了，常問無奈的翻了個大白眼子，「關於那盒子，我打聽到了一個老機關師，他應該知道是什麼玩意兒，有誰能打開，等你出院了我們一起去問問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