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拿了那東西？」

年婆婆似懂非懂，隨口這麼一問。宮裡的事離自己太過遙遠，遠到她已經忘了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自己曾經被困在那裡。

「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雲馭說著，舉高盒蓋讓陽光透過空隙照在桌上。他隨手撿起一段木棍蘸了蘸一旁的香爐灰，在桌上倒了些茶水，畫成奇特的符號。

「得罪了——」

他抓過一隻飛得最慢的蝴蝶，嘴裡不知道在念叨什麼，兩指一捻，兩片翠色蝶翼落在桌上的法陣中，餘下的部分落在茶水裡，還在掙扎著，不想就這麼被碾碎。

那兩片蝶翼像是活了過來，拼在一起撲閃著飛向空中，迅速長出了新的身體，原來那隻失去翅膀的蝴蝶立即停止了掙扎，頃刻間消失不見。

「這是？」

安成灝似乎知道這是什麼，又說不出名字，年婆婆還盯著桌上的法陣，那隻蝴蝶忽然飛回來，繞著桌上的空杯子停下，翅膀迅速落下，又變成兩片蝶翼。

「這便是陛下要找的東西。活死人肉白骨，已死之物或人，能借它再回到世上一趟。但也僅僅夠你看上一眼而已。」

老婦人嘆了口氣：

「這些東西老身不懂。不過老身在宮中的時候聽過不少傳言，說陛下雖然生性謹慎卻是個多情種子，萬一陛下想見的是哪位過世的娘娘……」

「倒也可能。不過這也太不靠譜了。派那麼多人去就是為了這東西？」

「這東西難道不好嗎？」

安成灝歪頭表示疑惑。雲馭解釋道：

「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買賣？亂把逝者的魂魄拉上來讓其無法安息及時投胎，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果然還是個神棍。安成灝不由自主想到了他們兩人剛見面那幾日。實際上雲馭為了便於融入人間才選擇扮做道士，奈何融入人間的工作做的太好，有時會差點忘了自己的身份。

幾人各懷心事。年婆婆只當做看了個戲法，叮囑他們少去摻和宮裡的事便離開。言下之意並不同意雲馭和自己養大的安成灝去涉險還東西。雲馭則盤算著怎麼把這玩意兒還回去。安成灝不同，自從那次一時糊塗吻了他，自己連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這傢伙絕對不止表面裝的那麼單純。

他的眼睛裡似乎永遠透著一股熄不滅的光，無論做什麼表情都很靈動，帶著極具欺騙性的無辜和狡黠。

如果雲馭知道自己這所謂的「師弟」因為他成了個斷袖還對他動了心思，只怕是連摯友也做不成。

「愣著幹嘛？幫我想想怎麼混進宮把它還回去。」

「可是……」

「你都敢跑西煌去玩，區區一座皇宮，難不成真能難倒你？」

「不止這個原因。」

安成灝一本正經給他解釋：

「除了選秀、招侍衛、招宮女和公公，你還有什麼辦法最快混進去？要麼暫時委屈一下裝成個女人，要麼就……」

「就怎樣？」

雲馭又開始對奇怪的東西感興趣了。安成灝覺得這個沒法解釋，一解釋就覺得某處一痛，寒意襲來。

「我看還是靠你的法術更靠譜一點。」

「之前不是還死活不想相信嗎？這會兒想拜託我救人，沒那麼容易。」

雲馭腿一翹，表情十成十的奸商。安成灝緊接著問條件：

「你想要什麼？只要你救我摯友，我能做到的通通滿足你。」

「此話當真？」

雲馭挑眉，覺得這樁交易還算可以，手一抬指向樹下那片石磚：

「那裡是婆婆藏的酒，你幫我偷過來。」

「……」

「不敢？還是你做不到？」

雲馭踩在安成灝曾經的雷區上並開始瘋狂的跳躍翻騰，見對方有了反應，拉過他的手象徵性的拍了拍：

「我可不會虧待你。等這件事辦完了，我去找老龍王借一借你沒見過的好寶貝……誒？跑什麼？」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溜到了別的地方。雲馭自顧自托著下巴思考另一個辦法的可行性。

先不提這小子對自己究竟抱了什麼心思。是開玩笑也好是當真也罷。人人都道官場險惡，朝堂之事他不了解也不感興趣，畢竟活了這麼多年，除了某些方面，能見識到的東西總要比常人多一些。

樂譜已經抄錄下來，這東西……也沒有必要一直留著。

「臭小子，也不想想要救的是什麼人。罷了罷了，是我拿的，總歸要還回去。我就幫你這一次。」

因為京城地處偏北背靠群山，進出除了官道不算方便，每年進貢給宮裡的貢品無外乎都是珠寶美人這幾類。如果能混進幾天後使臣入宮的隊伍，再神不知鬼不覺把這蓋子蓋回盒子上去，編一個令人信服的謊話，讓其他不明真相的人以為「物歸原主」「懼於天威」……

雲馭覺得自己的計劃非常完美，於是他抓來白祿又給他復（啰）述（嗦）了一遍，商量著以什麼身份更容易進宮一趟。

「前輩你不是來去自如從不受約束嗎？大可以半夜悄悄進宮還回去再回來——哎呦！」

白祿挨了他一個爆栗，兩隻小胖手抱著腦袋不敢反駁，疑惑道：「為什麼敲我？」

「因為你笨。」

說這話時，雲馭帶了寵溺後輩的意思，從前慣著師弟，現在好不容易逮到個手感好敲腦門舒服的後輩，先過過癮再說。

「你該不會以為神仙真的就是話本里說的那樣，天天不是穿藍就是穿白，高貴冷艷走路帶風，個個絕色容貌，表情少得跟剛出殼兒的小雞崽子身上那毛似的，千百年過去屁話都崩不出幾句，動動手指就能定人生死？還法術隨便用見人就想救？」

「你怎麼知道……」

白祿純屬天資聰穎自學成才，過去修鍊時的確吃過不少苦才擺脫妖族身份，可說到底在人間的時間太長，對於「神仙」二字的想法還是那樣。

自己修鍊成功渡劫之後就一直住在京城這裡，和自己同輩的仙族沒見過幾個，像雲馭這般偶爾畫風清奇的神仙更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