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打漁了啊。他不是那個漁夫。克羅諾亞黯然神傷，覺得哈迪斯可能是喜歡他的，在千萬年前，他是一個漁夫的時候。

「我不可能去打漁的，」克羅諾亞終於忍不住和他說，「我不會成為一個漁夫。」

哈迪斯點頭表示知曉。克羅諾亞實在看不出來他的態度，垂頭喪氣。

同伴得知他暗戀的煩惱，笑說那就試探他好了呀：「你和他說喜歡某個朋友嘛，他要是喜歡你，絕對醋上天了。」

克羅諾亞心裡沒底，像哈迪斯這樣佔有欲這麼強的，醋可能醋不到，是會氣到吧。

但是他還是決定這樣做了。在自己的卧室里，盡量平靜地向他表達：「你還記得嗎那個沃夫其實我挺喜歡他的你說我要不要約他出去玩？」

哈迪斯在玩網遊，隨口應：「沃夫不是喜歡珍妮嗎？」

「……你怎麼知道？」

「我沒有什麼不知道。」

克羅諾亞想：那你怎麼不知道我的心情。他沒再說話，卷著被子躺下，背對他，想自己的事。哈迪斯卻大概是一局遊戲結束，等待的間隙回身看他，問：「你不舒服？」

克羅諾亞不想出聲，裝睡。房間里椅子推移的聲音。他豎著耳朵，想著哈迪斯在靠近他，心跳就咚咚咚響得震耳欲聾。

哈迪斯確實過來了，試探他的額溫，發現他沒什麼事，嘟囔：「幹嘛這麼早睡？」

克羅諾亞一下子睜眼：「不然我要做什麼。」

哈迪斯聳肩表示無所謂，起身回到電腦前。

「你和漁夫是什麼關係啊，」克羅諾亞仍舊背對他，聲音裡面有不易察覺的忐忑心情，「幹嘛要追著這麼些年。」

「他的性格不錯。」

「你喜歡他嗎？」

哈迪斯沒說話，只有遊戲鍵盤噼啪響。

「你知道我和他不是一個人。」

「當然，你們沒什麼相同點。」

「那你怎麼……？」

「什麼？」

「怎麼來找我。」

「你身上有我的東西，難道不應該找你嗎？」

「什麼東西？我可以把它給你。」

「不需要你給我，本來就是我的……你的靈魂。」

僅此而已吧，克羅諾亞覺得自己也許是明白了。

「我覺得沒有必要，」他盡量保持語調的平穩，彷彿兩個人是在閑談——確實也是，「你總有什麼方法拿走，而不用生活在我身邊。」

「我為什麼不生活在你身邊？」

「我想那沒什麼好處…我只會讓你操心，但是我前幾次的生活都沒有你在身邊，也這樣過來。」

哈迪斯又不說話。

「你喜歡漁夫嗎？」他重複問，「你看起來就是很喜歡他。」

「沒什麼可討厭的，除了笨一點，他是一個不錯的人類。」

「那他喜歡你嗎？」

「說不準。」

「什麼說不準？」

「我找不出他自殺的第二個理由——想我留在他的身邊，這是唯一的原因。我可沒他那麼笨，這種可以直接說的事。我又不會嘲笑他。」

「我覺得你會，」克羅諾亞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你會嘲笑人類的感情。」

「這是一個誤會，」哈迪斯說，「就算我會嘲笑，他也應該喜歡，這是我的一部分。人類本來就很麻煩，他承認這一點。」

克羅諾亞真希望腦子裡能有那個漁夫的記憶。他無話可說，思緒百轉千回，才道：「我不是他。」

「我很清醒。」

「你能把我變成他嗎？」

「什麼？」

「我是說，移植——也許你明白這個詞——移植他的記憶給我。那樣或許對你有好處。」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不是有他的記憶嗎？」

「我只是知道你和他的故事，那才不是記憶。」

「好吧，對我來說沒什麼不同。」

「你不想和他在一起嗎？」克羅諾亞坐在床上，看他，「你們兩情相悅啊。」

哈迪斯似乎感覺到什麼，回頭看他，端詳他許久，表達了疑惑：「我都在你身邊了，你在生什麼氣？」

克羅諾亞僵硬道：「我沒有生氣。」

哈迪斯關了電腦走過來：「這是你靈魂的缺陷嗎？我感覺你這一次也會因為我自殺。」他把手放在他的頭頂上：「你想對我說什麼？」

「你會讀心術嗎？」

「某些情況，比如，我想。」

「那你對我使用吧。」

哈迪斯沒有動作，導致克羅諾亞不知道他是否在用什麼讀心術，緊張得心跳加速，臉孔也不知不覺變得灼熱起來。

可是哈迪斯沒有，他說換作千年前他也許會使用這種無聊的把戲：「我也和以前的我不一樣，你不要指望我每年增長的只有歲數和指甲。」

克羅諾亞不知不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還說：「我希望你那樣做。」

「這有什麼好處？如果我透過你的大腦看到一片空氣，我就沒有必要留在這裡了。」

「那你就在這裡做什麼？」

「你不想看到我？」

「沒有，我只是疑惑……難道你要看我結婚生子死亡再生嗎？」

「你怎麼會？」哈迪斯相當訝異，「你不可以懷孕。不過你想的話，或許我可以試試？」

克羅諾亞：？！

他有一瞬間的表情空白，訥訥發問：「什麼…？」

哈迪斯看了他一會兒，才說：「你不是想結婚生子嗎？雖然我對人類的婚禮沒有什麼興趣，但你想要我當然不會拒絕，上帝早就清楚我們的事，他不會拒絕給予這點毫無用處的祝福。除了讓你生孩子這件事會有一點困難——人類除了子宮無處可出，我敢打賭，在你肚子里放一個子宮這比你的科學作業難多了。」

克羅諾亞的面上的緋色簡直漫延到脖子了，整個腦袋就是一隻熟透的螃蟹：「不是……」

哈迪斯不知道他在害羞什麼，隨即想到，人類總是好面子，做一點與眾不同的事肯定感覺羞恥，於是窩心道：「你放心，如果你的肚子太大引起別人的注意，我會用一點小法術掩人耳目。」

反正問題不大。他都開始盯著他的肚子，回憶有什麼咒語能夠解鎖一個男人身體里的子宮。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際，克羅諾亞一腳把他踹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