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的那點東西混雜著剛吞下去沒多久的藥片被江景年悉數吐了出來，他跪坐在地板上，眼裡全是因嘔吐刺激出來的生理性淚水。

衛生間里嘔吐的聲音斷斷續續持續幾分鐘，胃裡的東西已經全都被吐出來了，江景年卻還依舊不停地在幹嘔。

他吐得脫了力，哆哆嗦嗦地按了沖水鍵後都顧不上幹凈，直接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額頭上都是細密的冷汗，臉色白得嚇人。

同樣蒼白手手指緊緊地覆在不住痙攣的胃部，用力到指節都泛著冷白，腦袋裡有什麼聲音嗡嗡直響，像是背後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掐著自己的脖子讓他喘不過氣。

江景年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就吐了，他想站起來去吃止痛藥，還在瘋狂痙攣的胃卻讓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起身，只能認命地等待痛苦的終結。

疼起來也不過就這麼回事，十幾分鐘後痙攣的胃才漸漸平息了下來，江景年一根根緩緩鬆開了覆在胃部的手指，靠著馬桶坐了好一會兒才攢了些力氣扶著牆壁站了起。

愛幹凈的他重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愣神了好一會兒才找回了思緒，整理幹凈了被弄髒的衛生間，回餐廳就把屬於程放的那一份早餐丟進了垃圾桶。

本來想留著做自己的午飯的，突然就不想吃了。

江景年不是不重視自己身體的人，他準備發微信問一下宋寅自己突然嘔吐是什麼問題，點開了輸入框想了想對方最近在忙著評職稱做課題忙得團團轉，前幾天自己住院也給他添了不少麻煩，也就沒去打擾人家，默默從聯繫人界面了退出去。

下次還出現這個情況的話就直接去醫院看看吧，江景年想。

回頭給自己泡了一杯熱的蜂蜜柚子茶，江景年就著重新吃了消炎藥，換掉了被冷汗浸濕的衣服就去了畫室。

他從國小畫，大學也是學的美術專業，溫暖的畫風和感性的筆觸得到了美術界不少人的賞識，大學畢業後就和幾家畫廊簽了合約，收入尚為可觀，養活自己足夠。

程放每個月都會給他的卡里轉十萬做家用，那筆錢他一直存在一分也沒動，從他們結婚到現在，卡里也攢了幾百萬，一直安安靜靜躺在他的錢包里，幾年了都沒有拿出來刷過。

他不覺得自己和程放結婚需要對方養活自己，他從來都不是為了程家的錢嫁給程放，他有自己的收入，有自己的工作，前程無憂，唯獨不能和自己的先生恩恩愛愛。

程放不怎麼帶他去生意場應酬，生意上的事情他不懂，人也不認識多少個，說起來大家都知道程放已婚，卻沒幾個人真正見過他。

拉開了畫室的窗簾讓室內充滿陽光，江景年戴上了自己沾了不少油彩的圍裙開始洗畫筆，調色，構思。

微風吹起，帶起了一陣咳嗽，他捂嘴輕咳了幾聲，看著窗外明媚陽光，眼中思緒浮浮沉沉，良久後在整個都是暖色調的畫作上添了一筆濃墨重彩的黑。

一旦有了靈感進入狀態後就很容易忘記時間，等到江景年收筆，已是天黑。

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和身體，站起來打開了畫室暖黃色的燈，經過大半天修改完成的畫出現在了視野里。

原本全用暖色調笑容燦爛的人物，修改後整個畫面背景變成了冰冷的黑白灰，明明人還是那個人，還在笑著，卻再也沒有那麼快樂了。

江景年盯著自己的作品看了很久，眼中情緒晦澀不明，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給昨日畫廊的老闆周圍發了過去讓對方審審，沒想到很快收到了回覆。

【你的新作？】

【嗯，你覺得怎麼樣。】

周圍看畫的眼光很毒辣，幾十年的資歷閱畫無數，從來沒有看走眼，在自己作品還很不成熟的時候給了他很多意見和啟發，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自己很尊敬的一位老師。

江景年看著自己的新作品，開始有些期待對方的回覆。

周圍盯著江景年給自己發的那張照片不知不覺就入了迷，坐在他對面的那個男人似乎並不介意他開個小差，修長的手指在大腿上一下一下無聲敲擊著，無名指上帶著一枚精緻的戒指，悠哉悠哉地盯著窗外出神。

【雖然和你以前的風格不太像，不過很不錯，明天直接帶著它來畫廊，這幾天我們正策劃面向業界開個畫展，我給你留了一個位置，這幅畫，剛剛好。】

周圍看了好一會兒才回了江景年，這幅畫雖然和江景年平時的風格不一樣，卻總透出一股子令人共鳴的絕望與愁緒，加上江景年本身深厚紮實的美術功底，這副作品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對方作品裡的一個新高度。

等打完字回覆了江景年後周圍抬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男人，見男人依舊是目中放空一切的姿態，整個人的眼神淡淡的，好像什麼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

偏偏周身的氣質又透著一股矜貴冷厲，簡簡單單的襯衫西裝褲穿在身上愣是比旁人氣場強大了幾分。

看來這位年輕的新投資人是位難捉摸的主兒，周圍摸了一把額頭不存在的虛汗，有點犯難。

從剛才進來到現在，對方說的話加起來也不過十句，給出的條件卻是十分誘人，把價值幾千萬的合同丟給周圍之後就讓他自己想想喝著咖啡不說話了。

男人是那個有名的陸家的長子，也不知道對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又或許是得了家裡某位喜歡藝術的長輩的授意，一進來連畫廊里的一幅畫都沒看就直接和他談起了投資，一張口就是每年五千萬的投資。

「考慮得怎麼樣了？」

收回了跑遠了的思緒，陸流轉頭看了一眼周圍，等著對方的答覆。

今天就是來幫姑姑陸卿卿過來跑個腿，對方手上有一個他感興趣的地產項目，雖說一家人明算賬，陸卿卿還是讓侄兒幫自己做點事情才肯把項目賣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