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天以後，胡楊遇到孫綽的一幫子朋友就會被起鬨。

「綽哥，你心上人來了。」

「綽哥你還沒追到嫂子呢，不應該啊。」

一口一個嫂子，胡楊聽著就頭疼，想把他們嘴巴縫上。

這種時候孫綽會止住他們，讓他們別亂叫。表情很認真，不像是有意煽風點火。但是架不住男生們愛鬧，下次見了面還是老樣子。胡楊又不免懷疑他確實是故意的，表面上尊重你，心裡實則拿你取笑。

胡楊也不想給他們面子了，黑著臉就走了。

可是這事兒傳開來了，班上腐女聽了添油加醋的傳聞以後非常興奮，嘰嘰咕咕一番後對著胡楊嘿嘿一笑，不知腦補出了多少萬字的情節了。

胡楊無奈，他想和陸璃換回來，但是對方死活不肯，還落井下石：「15班班代追你誒，大帥哥，你就好好珍惜吧。」

「……」

於是乎，胡楊每天都在頻繁遇見孫綽。他上廁所都去二樓了，儘可能避免見到他。

這麼做似乎有點慫，但是……老祖宗說了，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等風頭過去了，他也就不用繞遠路了。就是不知道孫綽什麼時候才能厭倦這捉弄的遊戲，每次見面都叫他胡胡，也不嫌肉麻噁心。

轉眼間，期中考試就到了。開學已經過了兩個月，胡楊已能認全班上的同學，身體記得學校的每一條路，但打開水時還是會高度緊張，偶爾被熱水濺到了手。

胡楊也不知道自己學了什麼，稀里糊塗就坐上了考場，考了九門。

學校改卷速度飛快，這周還沒放假，陸陸續續成績都出來了。這事兒向來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為分數哭鼻子的都有。班導和各科老師考前強調期中考有多重要讓好好複習，考後就安慰說剛上高中還沒適應，考得不理想不代表什麼。其實也對。胡楊在班上成績中等，對自己分數不是很著急，他的數學和物理還沒過渡好，分數不夠好看也正常。反正高中才開始，日子長著呢，慢慢來吧。

期中考後一周，高一學生就要去實踐基地參加社會實踐活動了。

一千二百多人，坐班車去。一輛車裝不下五十多人，12班多出來的十來人被安排到了15班的車上。胡楊學號是51，不幸列入其中。

他還沒來得及和同學商量調換的事，就被班導攆過去了。由於磨磨蹭蹭，他最後一個上車，唯一的空位置是孫綽旁邊，別無選擇。

孫綽坐在靠過道的位子，胡楊要經過他才能進去，這未免太尷尬了。

胡楊不得不開口：「麻煩讓一下。」

好在孫綽沒難為他，側身讓他進去落座。

兩人並肩坐在狹窄的空間里，一不小心就挨到腿，碰著胳膊，胡楊頗為不自在，盡量往窗戶靠。

車發動了之後，孫綽問他暈不暈車。他心裡驚訝，搖頭否認。

孫綽笑了笑，稍微側過脖子指著自己耳後的暈車貼：「我有點暈車。」胡楊猜孫綽剛剛那樣問，是想如果他暈車就給他暈車貼？

胡楊猶豫了一下，說：「那你睡一下。」

孫綽瞟了他一眼，笑道：「等會睡著了倒你肩上怎麼辦？」

「……」

胡楊語塞。果然不能對這家夥友善。

「開玩笑的，我不會睡著的。」頓了頓，孫綽又說：「雖然我也想。」他往椅背上一倒，從褲兜里摸出白色的藍牙耳機塞好，打開手機的音樂軟體，便仰頭閉眼，真打起瞌睡了。

也想什麼？總不會是也想倒他肩上。。。。胡楊趕緊打住自己的念頭，扭過頭看窗外，陽光晃眼，曬得半邊身體都暖洋洋的。他解開打結的窗簾，遮得嚴嚴實實。他拿水的時候，突然想起背包里有一次性口罩和萬金油。他媽總是會給他備一些常用藥物和急救物品。

胡楊盯著孫綽的側臉看了很久，猶豫不決。忽然對方睜開了眼，摘掉一隻耳機，湊過來和他對視。

「看我幹嘛？」

那雙眼睛近得能數清眼睫毛，好長，微微上翹，瞳孔是琥珀色的，很美。漸漸，那雙眼含了笑，好似一汪如鏡春水在微風中輕輕蕩漾起來了。瞳孔上映出自己的輪廓，胡楊覺得自己像一個要伸手掬水的人，但下一秒就會一腳跌進水裡去。

胡楊騰地往後退，舉起手上的口罩和萬金油擋在兩人中間，掩飾自己的失態，考慮到車上有人睡覺，壓低了聲音說：「在人中抹點萬金油會好受一些，還可以戴上口罩，我媽暈車，她是這麼做的。」

「行，多謝。」孫綽很幹脆地接過了東西，依言照做。

戴上口罩只露出眼睛的孫綽看起來就跟個大明星一樣，可惜坐的是滿車屁股臭氣的大巴車，實在不像話。

胡楊忍不住笑了。

孫綽挑眉：「笑什麼。」

胡楊當然不會告訴他，心裡有點不好意思，使勁搖了搖頭，然後打開手機查地圖，自言自語般說：「還有大概半小時就能到了。」

孫綽沒再說話，又恢復原姿勢閉目養神了。

胡楊不再理會他，用流量看《舌尖上的中國》，沒看多久覺得有些頭暈，便關了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