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想去？碰巧我需要你幫個忙。」

雲馭轉過身，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似乎還不算晚，於是故意盯著安成灝那雙眼睛，想從裡邊看出點別的來。

這小子有點奇怪，但又說不出哪裡奇怪。

「幫什麼？現在驛站內外都有侍衛把守，陛下向來最愛和那些彈丸小國打交道，這幫人我們暫時還得罪不起。」

「那也成，我乏了，既然不準我出門，那安公子請便。」

安成灝回了一禮，輕聲緩步推門走遠。雲馭一邊搓著白祿毛茸茸的腦袋，一邊露出微笑。

「想不想去看些好玩的？」

白祿抬頭，本在左搖右晃的尾巴停下動作。

「我可聽說那些使臣在京城這裡還不習慣。只要如此這般……」

這邊還在密謀，驛館那邊已經出了狀況。進貢給當朝皇帝的貢品半路被攝政王攔了下來，說是非要查過一邊才肯讓人通行。這也在意料之中。壞就壞在，有一個箱子在半道上過水路時被淹了，裡面的東西悉數盡毀。

「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本特使早就解釋過，這是意外。」

「本官向來只認眼前。」

兩人對峙了半晌爭執不休。大半人馬都已經安排妥當，偏偏這一位讓他很不爽。

「啊……啊——」

「別吭聲，先憋著。」

雲馭蹲在房頂偷聽，略施小計穿過牆把手裡迷迷糊糊的狐狸丟進去。白祿抖抖身上的灰塵打開箱子，一個噴嚏吹散了紙屑。箱子裡面的古籍還在，隨手拈起一片碎屑，居然像是失傳多年的《樂經》。

「騙鬼呢？拿一堆破爛過來，誰信你這玩意兒……」

白祿順勢朝里一躺，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侍衛剛好推門進來，指著房裡那堆箱子里的一個給眾人看：

「大人請過目。」

「哼。」 「嘁。」

誰也沒給誰面子，那身著官袍的男人用力掀開箱子，白祿蜷縮成一團閉著眼躺在毀壞的書堆里，見有人立即撐著後腳站起來，一副機靈鬼似的模樣十分討喜。

「這是何物？拿一隻隨處可見的野獸濫竽充數？也不過如此。」

這小吏一臉不屑，剛要把箱子蓋好，白祿跳出來繞著特使轉了幾圈蹭了蹭，成功贏得好感後，一對狐狸眼斜著看向他，好像在說別露餡。

「這……這是在下的愛寵。時辰已經到了。大人怎麼不早些回去，好給王爺復命？」

這種不歡而散的結果的確少見。外使並不想和他爭論，聽著吵吵嚷嚷的聲音直到人都走了，才把白祿放在靠近另一間房子屋頂的窗框上，示意他快走。

「逃命去吧。雖然我不知道你這小傢伙是從哪兒來的，但宮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白祿賴在了使臣這裡，扔也扔不出去，鐵了心要窩回那個箱子里。老者拿他沒辦法，只好給書箱里墊了布巾讓他睡得更安穩，取出胡琴一個人走向窗檯，任由琴聲從指尖和琴弦流出來。

雲馭窩在房頂，聽著聽著就合上雙眼開始犯困。這琴音很是動聽。除了這兩個字他想不到其他的詞來形容。

相比在驛館房頂打盹的某人來說，安成灝又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門口多了層看不見的屏障，不用細猜，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幹的。

「公子今日起的格外早，可有什麼吩咐？」

「公子？」

安成灝一路沉著臉走到門口，搶過車夫手裡的鞭子駕車到了想去卻不該去的地方，正看到沿街百姓在夾道歡迎鄰國使臣。

為首的是那個彈胡琴的樂師，滿臉捲曲的鬍子，肩上趴著一隻賴著不走的白狐，身後跟著一頭馱行李的牛。

他們果然還是偷偷混進了這裡。

「參見陛下——」

車隊一路蜿蜒至正殿外，宮人抬著寶箱一個個魚貫而入，使臣低頭行禮。

一切看起來再正常不過。雲馭看四下無人，覺得無聊便打起了哈欠。有個衣著華麗的小童朝自己走過來，看樣子是宮裡哪位公主，好奇心作祟，非要掀開自己腦袋上套著的紅綢，被他成功躲開。

這個時候如果嚇到別人就不好了。雲馭這麼想著，低頭佯裝要嚼馬槽里的幹草，再抬頭時，那個小女娃身後多了個龐然大物。

那是一隻比自家師弟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鳥兒，張開翅膀護住身前的小人兒，眯起眼睛低聲道：

「你是誰？」

雲馭繼續裝聾作啞，儘力像周圍的馬一樣低下頭滿是順從。頭上的遮蓋物忽然被誰用力掀開。

化形術被迫提前結束。他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頸間鎖鏈瞬間纏上對方，周圍的暗色火焰浮在半空，滿是妖邪之氣。

「朱雀？」

「區區小妖，竟敢拿捆仙鎖威脅本君——唔！」

那鳥兒受制於人，一點點縮小，小到比那個女娃娃還要矮，變成了白祿那般大小的男童。

「你是誰？放開我！」

「我是你大爺。」

難得有這麼一次教訓熊孩子的機會，雲馭拉過鎖鏈把他扯過來，一邊面帶微笑一邊把他誇的渾身發抖：

「怎麼跟前輩說話呢？還不快叫聲仙君聽聽？真不巧，像你這樣油光水滑肥瘦相宜的拿來煲湯簡直再好不過。本君一口氣能吃十鍋。」

這招果然有效。當年自己就是這麼威脅意圖傷人的小妖的，當然每次都僅限於說說而已。自從升入天宮成為仙界教育一把手，已經很久沒有嚇唬過小孩子了。

「我瞧你天資聰慧，要不要考慮——」

雲馭耳朵一豎，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迅速鬆開手縮回去繼續裝成一頭滿心只吃想著吃草的牛。那女娃娃拉著小童的翅膀跳上他的背，迎著光朝高處飛遠。

現在守在宮裡的神獸可真沒禮貌。這樣想著，他選了塊看似幹凈的草堆，窩進去開始打盹。

「前輩，前輩……」

「前輩醒醒，我找到那個沒有蓋兒的寶盒了。」

兩隻一模一樣的白狐蹲在自己面前，雲馭準確認出了白祿，搖身一變，提著那隻冒牌貨好奇道：

「你也是來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