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隻藏起其餘八條尾巴的九尾狐，和白祿很像，但是膽子很小，見了自己一直瑟瑟發抖嚇得直翻白眼。

「前輩還是不要為難他了……他是我族裡的長老，認路的本事一流，晚輩就是靠他才找到東西的。」

「長老？」

那白狐身子一抖，尾巴通通冒了出來，腳剛沾地就躲到了白祿身後。

「罷了。正事要緊。帶我去你說的地方。」

於此同時，樂坊這邊有些不太平。宮裡傳召樂師進宮的大太監來了幾次都沒請到安成灝，年婆婆打發了幾次，騙不過去，只好把人交了出來。

她不想讓這個親手養大的孩子再去踏進那灘渾水。戰戰兢兢困在牢籠里坐享榮華富貴，不如自己現在過的逍遙自在。

「一路小心，除了雲公子，不要相信別人。」

這一幕似曾相識，就像自己幼時入宮那樣。臨行前，她將一根發簪塞進他手裡，再三叮囑，生怕漏了什麼。安成灝上了馬車就沒有再回頭。

「交出來。」

出了樂坊沒多久，那位公公就把他手裡的東西翻了個遍。不值錢的直接扔下車，看上的就塞進自己兜里。

那根插在頭上的舊發簪逃過一劫。安成灝知道這是入宮前的例行檢查，料到會有這麼件事兒，無論對方做什麼都先順著，任憑財物被搜刮一空，確保安全後才繼續前行。

「咱家可把醜話說在前頭。安公子第一次入宮，規矩一定要懂。」

安成灝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面上波瀾不驚，跟著其他樂師一起去了梨園。

自前朝起，民間就有不少樂師為了名利擠破頭要往梨園去。周圍的人正在竊竊私語，忽然多了這麼個年輕人，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朝他投過來。

「晚輩來遲了，見過諸位前輩。」

無人應答。他用眼角餘光瞥向周圍，所有人都在看著他身後，齊刷刷跪了一大片。

「大膽！見到陛下居然不跪？」

安成灝這才反應過來，不慌不忙行了個禮。成群的老人堆里只有這麼個年輕且長相出眾的。身著便服的人揮揮手，示意宮女和內侍把他帶走。

「嘖嘖嘖嘖……」

那種聲音又來了。當初自己是聽說陛下要為仙逝的老太後祈福才答應進宮的，這會兒看架勢，那些老樂師眼裡的自己不像是後輩，更像是被選進宮做男寵的賤民。

事實上，安成灝沒有想多。安排好住處後眾人從梨園出來散步，有個落單的影子掉了隊，恰好有個醉酒的男人路過，迷迷糊糊把人堵在了宮牆牆角。再往前去便是冷宮。牆內不是瘋子就是瘋子，現在身邊還有個流氓，一直試圖對面前的人動手動腳。

「……請自重。」

「你怕什麼？這宮裡還有本殿下不敢碰的東西？」

房頂上窸窸窣窣，似乎有野貓蹲在上面。雲馭抱著只毛團趴在飛檐上看戲，白祿實在看不下去，抬腳就要跳下去解圍。

「別急啊。難道他還真屈服了不成？繼續看別出聲。」

白祿被拽了回來，窩在房頂，扒開瓦片上的雜草從縫隙中窺視。那醉鬼的力氣很大，這人有些招架不住。

空氣中傳來陌生的的熏香味，是雲馭身上的味道。他一時心急，竟現在才注意到周圍還有別人在。

還有妖獸在這裡。一定在這附近。

「……你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手腕處一陣濕寒，那醉鬼還沒看清，手裡抓著的人瞬間變成一灘清水消失。不止他和白祿看傻了眼，連雲馭都愣在原地。

「原來是脫身之術。」

安成灝一百年前為了逃避自己的懲罰，就曾經用過一次。這法術還是自己教的。化為水逃脫對於普通的妖族來說都算是常見。可這小子連記憶都沒恢復……

雲馭忽然懷疑起一件事，搖搖頭忽略了這個不太可能的想法，不由自主探頭去看地上的水漬。

那醉鬼被宮人連拖帶抬帶走。他跳下房頂蹲下來去看那癱水，發現居然是自己想多了。

剛剛被「非禮」的根本不是自家師弟，而是一隻擅長模仿變化他人相貌的妖怪。這種妖每見一個人就會變成那人的樣子，會從中挑一張最喜歡的連帶著記憶一同偷取過來，據為己有。

如果這張臉在這裡，那麼安成灝……

「前輩你去哪兒？」

「捉妖怪。藏好別跟過來。」

「什麼？？」

剛剛還蹲著的人如離弦之箭衝出去，朝水跡蔓延的地方跟過去。雲馭一言不發把他扣在地上，將脖子上礙事的鐵鎖鏈扯到一邊，指尖劃破皮膚，頸間泛起一絲微紅。

「被發現了。真無趣。」

「你覺得這樣很好玩是嗎？」

「你管我？」

對著這張臉，雲馭不忍心下手教訓。這妖物乘機嘲諷道：

「可別動手，我要是破了相，神仙也救不回來。」

在沒聽到後半句之前，雲馭並不想下手，後半句一落地，他就毫不猶豫一掌下去，看架勢要把他三魂七魄都揍出來。小妖見威脅沒用開始慌了，吐出幾團微光便逃之夭夭。

這些是都是安成灝的記憶。這妖看樣子長居宮內，要抓到並不難。

本以為順利地把蓋子交回去物歸原主就罷了，再招惹不相幹的就是節外生枝，現在怕是脫身也難。

「前輩，那是什麼？」

「你最好不要知道。」

雲馭也不計較白祿擅自跟過來涉險，順手就把他揣進袖子里跳上屋頂。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列侍衛循聲追來。

「噓——」

雖說在人間周遊了這麼些年，雲馭還沒去過幾次皇宮。從本朝先帝那時開始，這裡就一片清冷，平時幾乎見不到人影。

檐下的人還沒走，白祿從他袖子里探頭探腦的鑽出來，腳一滑從房頂摔了下去。

「什麼人？？」

「追！」

四下又是一片寂靜。雲馭周圍繞上來一股詭異的氣息。偷了安成灝相貌的那個小妖又來了，他輕笑一聲，指了指那些遠去的點點亮光：

「我可幫了你一個大忙。前輩是不是也該報答報答晚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