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空庭春欲晚 (九)
小說: 本仙掐指一算 作者:西行妖00 字數:2049 更新時間:2020-05-13 21:31:04
「報答?你算哪根蔥?」
難得發一次脾氣,雲馭舉起那柄狐尾拂塵朝著那小妖的腦袋就要敲下去。那妖倒也不躲,壓根沒有怕的意思,甚至面帶一絲詭異的微笑原地站定,抬手接下一招,反手就是一掌,直接把他推出去幾步遠。
定了定神,雲馭暗道不好,這傢伙可能是個硬茬,自己怕是真的遇到對手了。
「是晚輩無禮,晚輩這就向前輩賠罪。」
「別,我承受不起。」
他拂一拂袖,轉過身,決定順坡下:
「說吧。只要不過分,我都可以幫你。」
那妖伸手撫上自己的長髮,雙目赤紅,雲馭看不慣這個顏色,更看不慣這傢伙用著師弟的臉去幹這種事,退遠幾步,反問道: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你都長了一腦袋這種玩意兒,還嫌頭髮不夠多麼?」
那小妖頓了頓,似乎是沒見過這種畫風的神仙。事實上雲馭也不把自己端的太正,隨性慣了,就不容易改回去。
「……晚輩沒有那個意思。」
他遞來一縷白髮,看樣子是從誰頭上一根根拔下來的。雲馭掂了掂覺得有些奇怪,低頭一嗅,聞到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於是眉頭一皺:
「你從哪座墳里偷出來的?也不怕人家半夜過來找麻煩?」
「這是老太後的。還請前輩一定要阻止陛下此次祭祀。」
「你就不怕我拒絕?」
雲馭也不怕他,滿臉正氣在房頂上站得筆直。那妖獸抬起頭,那張獨屬於安成灝的乖巧的臉現出陰惻惻的神情來。
「原來這就是你的籌碼……」
夜色把宮牆邊發生的一切通通掩蓋進去。樹下閃過兩個人影,守夜的小宮女揉了揉眼睛,什麼也沒發現。
梨園內一片寂靜。枯草覆滿了整個井口。安成灝起夜時從院中路過,忍不住朝走過去撥開雜草,朝井底一望——
幾乎是下意識,他連連退後跌坐在地,不久前還混混沉沉的腦袋瞬間清醒,背後一陣陰涼。
井底還有水,但水面上倒映出的已經不是自己的臉。難怪剛剛被襲擊總感覺身上少了什麼,原來是這張臉。
「你小子,不去伺候師傅,跑到這兒瞧什麼呢?」
一隻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本就有些膽小的安成灝咽了咽口水,緩緩轉過身。
是那個帶自己入宮的傳旨太監,看樣子是錯吧他當成了那個偷換自己相貌的人。
「愣著幹什麼?再不回去連你下個月的月俸一起扣。」
「是……」
剛一張口,安成灝就默默閉上了嘴。這個聲音比自己要低好幾個度,頗有種背了好幾條人命的山賊的感覺。
一路狂奔,雲馭被這不知名的妖獸拉著回到了寢宮。不妙的是燭火還亮著,他又用了化成水那招,沿著牆縫慢慢溜進去,回來把看到的東西講給雲馭聽:
「人已經睡下了。但睡不穩,總要一個時辰後才能熄燈。」
「所以你想做什麼?」
「讓他錯開去祭祀的時辰,或者幹脆睡過去。」
這麼不切實際的想法讓雲馭有種熟悉感,他試著問了一句:
「臭猴子?是你?」
「老牛??」
這疑惑的語氣讓雲馭想起當年逃下界的某位妖獸同族。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揪下那妖一根頭髮,輕輕一吹,赤紅色蔓延直發梢。
「真的是你?」
本以為是狹路相逢,沒想到卻是他鄉遇故知。雲馭也不避諱什麼,一口一個猴子叫得起勁,叫一聲敲一次腦袋以示懲戒,順帶著對他進行了一次深刻的思想教育:
「讓你威脅我,再威脅一個試試看?要不騰個地兒咱們打一架?」
這妖獸便是一隻朱厭。成千上萬年來臭名遠揚,也被寫進不少人間話本演義中,無一例外都是不怎麼正派的形象,拿來嚇唬不聽話的幼童再適合不過。
「別別別,這事晚輩還得求您出手。」
「少廢話,先把我師弟的臉還回去。不然就鍋里見。」
「這個可不行……」
他們在暗處吵的起興,安成灝隱約聽到牆邊有人說話,走近卻什麼也聽不到,以為是野貓,轉身就回房鎖好了門。
「你這猴子……為什麼不行?你既然能偷,為什麼不能還回去?」
「這個……」
他撓了撓臉,為難道:
「這整個宮廷樂坊的熟面孔全都被我偷了個遍,他們又都長得差不多,莫說是我,就連前輩你也未必能認得出來。」
「我不信。」
雲馭說著說著抬腳就要飛走,看架勢恨不得掀了房頂挨個揪起來認一認。朱厭伏在他耳邊輕聲勸道:
「如果要認人,我倒是有個辦法。」
「說。」
「你答應幫我,我就告訴你。」
「你……算你贏。我答應。」
朱厭轉動著兩隻眼睛,鬼鬼祟祟看向遠處某間單獨隔開的房子:
「那是樂師和太醫才能用的湯泉,陛下三日後就要出發。這三天時間也足夠你用了。煩請前輩盯緊一點兒,他們都不是好惹的。」
「你剛剛說什麼?湯泉?」
他點點頭,又收到一個爆栗。
「偷看人梳洗沐浴,這餿主意你也敢提?」
「餿主意就不是主意了嘛……難道你能光靠直覺從一堆蘿蔔色兒的衣服和棺材臉中間把人找出來?」
雲馭噎住,放下拳頭細細沉思。要阻攔一個人很容易,不過得看看阻止的是誰。如果是當朝皇帝就麻煩多了。天下的凡人大多認為唯獨君王為九五至尊,不可褻瀆。授命於天還是於人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只要自己能過得逍遙快活,誰當皇帝都無所謂。
「不過是一次祭祀而已,有必要阻攔麼?我下凡是為了正事,不想惹麻煩。」
「此事……晚輩不便告知。」
朱厭豎起耳朵,朝不遠處停下的亮光看去,眉頭忽然緊皺著,顯出凝重的神色來。
「那孩子,被抓了。」
「什麼?」
他又是抿唇一笑,轉眼便消失不見。雲馭一拍腦袋,自己怎麼把那隻不聽話的狐仙給忘了。
白祿這邊一路奔逃,身後的侍衛窮追不捨。他對準高牆一躍而起跳進了冷宮裡,這才鬆了口氣。
一雙布滿皺紋的手悄悄朝他身後伸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