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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的結果就是，江佑恩和時博一人記了一次過，通報批評。為了表示歉疚和感謝，許白然和她的媽媽特意把他們請到家裡吃飯。

許白然是單親家庭，她媽媽一個人撐起這個家，很不容易。也正因如此，沒有能給她們出頭的人，許白然才連受欺負了也不敢回家說。她媽媽拉著兩個男孩子說了好些感激的話，時博聽了之後直接放話：「阿姨您就放心，白然就是我倆的小公主，只要我倆在一天，就沒人能欺負她。」

江佑恩深以為然，回去之後還把這話說給了劉律之。

劉律之聽了之後評價：「還挺有擔當。」

江佑恩趴在桌面上眨巴眼睛：「那您呢？您的中學生活是怎樣的呢？」

「沒有你們這麼精彩。」劉律之說，「我每天都在學習，從不關注其他的事情。」

江佑恩想了想，大概就是重點班裡的那些學霸的樣子吧。忽然有些遺憾，要是能早點出生就好了，他也想和小叔叔做同學，也想悄悄地跟在他身後，找盡一切機會偷看他，以請教問題的名義接近他——不過轉念一想，那大概是不太可能的。總覺得小叔叔上學時候一定是冷淡、生人勿近的，或許自己真那麼做了，也只會被他當成騷擾者告訴老師吧。

如此一對比，眼下的相處便更加可貴。江佑恩禁不住翹起嘴角，問：「您上次看的那本書看完了嗎？」

「《中國哲學簡史》？」

「對。」

「看完了。怎麼，你想看？」

「是的。」

劉律之起身從書架里抽出來放到他面前：「有點抽象。」

「我試著理解。」江佑恩將書摟進懷裡，腳步輕快地回到了自己的書桌前。

小叔叔看過的書。

每一頁都殘留著小叔叔指尖的溫度，每一行文字都經小叔叔的視線逗留過，那麼他再看的時候，會不會引發與小叔叔相似的思考呢？這樣的話，自己與他的靈魂，是否會更加貼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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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很快就結束了，分班的時候，江佑恩和時博都選了理，再一次被分到了同一個班。江佑恩覺得巧得稀奇，沒想到時博悄悄告訴他說，自己的小姨和政教處主任的老婆是閨蜜，分到幾班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兒。

對此江佑恩表示：「……」

也是因著這層關係，兩人再一次成為了同桌。時博反覆強調，你要知道感恩，為了跟你同桌，哥真的連班花都不顧了。而江佑恩認為他只是為了抄作業，因為班花學習不好。

上了高中之後，江佑恩的成績便是一提再提，本來他就聰明，之前只是中文太爛聽課費勁，現在已經中文好了之後，學習也跟著輕鬆起來了。當然，這也離不開努力的原因。本來他們學校的時間安排就挺緊，每天晚上九點半才放晚自習，像時博，回去之後洗洗幹凈就打遊戲睡覺了，而江佑恩卻在洗漱完之後還要在書房待到凌晨。

就像國中時候那樣，劉律之工作，他學習。有什麼不懂的還能去問問劉律之，劉律之也會給他端咖啡和水果。

一開始劉律之就只是洗水果的時候順便給他帶一個，而現在，很多時候他還會特意去皮切好。也正因如此，在別人看來枯燥無聊的學習，江佑恩卻愛得不得了。他喜歡和小叔叔待在一起，喜歡他對自己的每一分照顧，想要給他看漂亮的成績單、得到他的誇獎。這比什麼都重要。

這天晚上，外面下了豪雨，江佑恩下晚自習回到家，驚訝地發現劉律之竟然不在。

自從國中那日起，劉律之每天都是準時下班回家，再也沒有過在公司加班的情況了，甚至連應酬都變得很少。而此刻，冷不丁地對上空蕩盪的房子，江佑恩只覺一股說不上來的孤獨感撲面而來。

他安靜地換了鞋，拎著書包進書房做題。書房也空空蕩盪地，缺少了一個身影，卻竟似坍塌了半邊世界。江佑恩忽地想起，有的周末自己也會和時博在外面玩到很晚，那種時候，小叔叔一個人坐在這裡，也會是這樣的感覺嗎？

對著一道題看了很久，仍未動筆。往日只需瞄一眼就能想出解法的題目，此時不知為何，怎麼都看不懂了。

小叔叔在做什麼呢？是去應酬了嗎？會不會被人灌醉呢？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走廊里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他幾乎是立刻就放下筆，小跑著沖了出去。

劉律之把濕漉漉的雨傘掛在一邊，正在換鞋。看見他便從旁邊遞過來一個盒子。

江佑恩接過，發現是自己前幾天提過的小蛋糕。那家店離學校很遠，平日里也沒什麼時間去買，沒想到只是隨口一提，小叔叔就記住了。

「謝謝您！」

「嗯。」劉律之換完鞋脫外套，一臉倦色地往浴室走。江佑恩跟在他身後，試探性地問：「您去哪兒了啊？」

「老宅。」

江佑恩一臉莫名。

「談結婚的事情。」

江佑恩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誰結婚？」

「我。」

劉律之單手解開襯衫扣子，發現他還傻獃獃地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問：「想和我一起洗？」

「……」

江佑恩渾渾噩噩地出了門。

腦子裡很亂，又像是一片空白。他在牆邊站了半天，最後渾身都被抽去了力氣，綿軟地跌在地上。嘩啦啦的水聲從身後的浴室里傳來。

不多時，水聲停了。劉律之披著浴袍從裡面走出來，皺起眉頭：「怎麼坐這兒？」

江佑恩半天沒反應過來。

劉律之覺得奇怪，便俯身湊過去看他。

熱氣噴灑在臉上，江佑恩猛地驚醒，正對上那一雙漆黑淡漠的眼。

「怎麼魂不守舍的？」劉律之問。

如果他不問這句話，也許還沒什麼，但是他問了，便就有無盡的傷心和委屈湧上心頭。可還沒等江佑恩說話，門鈴就響了。

劉律之示意他去沙發上坐，轉身走去開門。

江佑恩也跟著看過去。

門外站著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子，江佑恩很熟悉，是江晚晚，他的姑姑。

劉律之皺著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怎麼搞成這幅樣子？」

江晚晚渾身都在滴著水，眼睛通紅，一眨不眨地盯著劉律之的臉。

「二哥。」她的嗓音嘶啞極了，像是剛剛大哭過，「你不能娶那個姓喬的。」

劉律之沉著臉把她拽進來，一把關上門，耐著性子道：「先去洗澡，有什麼話洗完再說。」

江晚晚沒動，木著臉又說了一遍：「你不能娶那個姓喬的。」

劉律之直接把她推進了浴室。

「你先回去休息。」他看了江佑恩一眼，「蛋糕少吃點，剩下的放雪櫃里，不許一口氣吃完。」

事實上，江佑恩已經沒有任何胃口了，回去之後就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在黑暗中看著它，連一個表情都撐不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隨著一聲巨響，劉律之的低喝同時傳來：「江晚晚，你幹什麼！」

江晚晚破碎的哭聲從浴室響起：「你不可以……娶她……不可以……」

「這是必要的聯姻。」

「可你根本就不喜歡她！」

「我會試著去喜歡她。」劉律之的聲音很冷靜。

江晚晚的聲音卻顫抖著：「那我呢？」

劉律之沒有說話。

江晚晚失態地吼了起來：「那我呢？劉律之，我那麼喜歡你，你他媽的居然要娶別人！你要娶別人？你寧肯娶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也不肯娶我嗎！」

劉律之壓低了聲音，語氣聽起來竟帶有幾分嚴厲：「江晚晚，我是你二哥！」

「屁的二哥！我們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我不是你妹妹，你也不是我哥哥！」

「我現在叫人送你回去，你自己冷靜一下。今天這些話我就當沒聽過。」

「我不冷靜！」

一陣雜亂的聲音響起。

「啪！」

世界忽然安靜下來。

良久。

「劉律之……你打我？」

「……」

「二哥，你竟然打我……你竟然捨得打我！」

江佑恩實在坐不住了，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把門拉開了一條縫。

客廳里，兩人正僵滯著。劉律之陰沉著臉，衣衫凌亂，江晚晚跌在他不遠處，紅著眼捂著臉，狼狽至極。

「媽也不會想看見你這種樣子。」劉律之的語氣冷得快要結冰。

江晚晚忽然冷笑起來：「那也是我媽，不是你媽。」

她抬頭看向劉律之，嘲弄地說：「你總是服從我媽，無條件地服從我媽，可她把你當回事兒了嗎？如果她真把你當成自己的兒子，又怎麼會讓你去聯姻？她怎麼不讓我隨便找個人嫁了呢？她怎麼不讓大哥隨便找個人娶了呢？你為江氏那麼賣力，她有在乎過嗎？你累得幾天幾夜合不上眼睛，她有關心過嗎？」

「她只不過是收養了你，你卻好像把自己賣給她了一樣。這麼多年，她讓你往東你從不往西，她讓你往南你從不往北，可是你能得到什麼呢？婚姻也好，事業也罷，你最終能得到什麼呢？」

「你只不過是為江家繼續賣命，只不過是替大哥繼續養兒子，只不過是我媽的一條狗！」

「劉律之，你只不過是我媽養的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