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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很快也結束了，轉眼就到了高三。

時間這種東西說來也很奇怪，當你刻意去計較它時總會覺得度日如年，但如果不再去想，等到驀然回首時，才發現已經過去了那麼久。歲月就在不經意間流逝了，當時覺得無所謂的，日後都會變成珍惜的紀念品，就像歷史，總要有些年頭才顯得厚重。

「有想過報什麼學校嗎？」午休的時候，時博拿著學校發的報考資料湊過來。江佑恩和許白然正對坐著互相提問單詞，聽見這句話都感興趣地停了下來。

「我想去浙大。」許白然說，「雖然也不一定考得上吧……但是又不耽誤我設想嘛！」

時博摸了摸下巴：「我覺得你應該可以，你看啊，上一屆能上浙大的就是年組前十，你前兩天一模不是年組第八嗎，再好好複習複習，應該比較穩。」

許白然托著腮笑眯眯地說：「這也不一定，誰知道聯考會發揮成什麼樣子呢。但是我真的好喜歡浙江呀，如果以後能在那裡生活就太好了。而且聽說那邊機會也多，比咱們這邊有發展多了。」

時博又問：「那你有想過報什麼專業嗎？專業比學校重要多了，萬一要是不喜歡或者學不懂，那可就慘了。」

「什麼都行，只要考進浙大就行。」許白然放空了目光，「這算是我年少時的一個夢想吧……我想要實現它。不只是上個好大學，我還想找個好工作，賺很多很多錢。我想出人頭地，給我媽更好的生活，讓她能以炫耀的語氣向別人提起我。」她輕輕地笑了笑，「是不是很俗、很膚淺？」

時博認真地搖頭：「不是的，我們都是俗人，只有神才敢談論理想。你已經很優秀了，不過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我覺得，哪怕你只是個普通人，你媽媽也還是會以你為驕傲的。」

許白然莞爾。

江佑恩微微歪著頭在旁邊聽著。其實他很羨慕許白然，至少許白然一直都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對自己的人生也有明確的規劃，而且，她能為這樣的一個目標持之以恆、堅持不懈地去努力，光這一點就足夠人敬佩了。

「那你呢？」她看向時博。

時博撓撓頭，嘆了口氣：「我學習不好，能上個二本就不錯了。省外不是有地方保護嗎，出省也不合算，不如就留在本地，上學也方便。畢業之後就繼承我爸的店，想想辦法把它做大。反正啊，畢業之後咱哥幾個可就不是一路人了，以後還得靠您二位了。」

許白然抿唇一笑：「有沒有後悔沒有好好學習？」

「當然啊！」

「那，有沒有想過復讀？」

時博奮力搖搖頭：「不不，不，死都不！我已經受夠學校這個地方了，你現在就是讓我畢業之後去養豬我都去！我再也不想背什麼課文、寫什麼作文了！」

江佑恩和許白然均是哈哈一笑，許白然說：「你這是沒有遠見。」

時博翻了個白眼：「我要是有遠見，年組第八的位置搞不好咱倆還得爭一爭。」

說罷他看向江佑恩：「你呢？不會直接就去繼承江氏了吧？」

江佑恩搖搖頭：「我不想和江氏扯上關係。」

「那你會去國外留學嗎？」

「不想去那麼遠的地方。」他沒辦法想像自己如何能離得開小叔叔整整四年。

許白然驚訝：「是想留在本地？」

「不知道。」所以他才羨慕許白然。此時的他腦子裡一片混亂，對未來甚至都缺乏一個清晰的構想。「但是，我想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優秀到能配得上小叔叔的程度，但又不想離他太遠。不知道是不是母親的經歷對他造成了惡劣的影響，他實在是太害怕分離，總覺得一旦分開了，所有的事情都將去往一個不可掌控的方向。

總覺得，短暫的離開，領地就會被侵佔，原本所擁有的一切也都將化為泡影。

這樣一想便覺得心臟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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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懷揣著焦慮和茫然，導致江佑恩的狀態開始嚴重滑坡。學習的時候會走神，晚上也開始整夜整夜的失眠，連食慾也跟著下降了。劉律之看在眼裡，以為他是考試壓力太大，便幹脆叫他搬來和自己一起睡，每天睡前都會用法語給他讀《小王子》。

「Vous êtes belles, mais vous êtes vides, leur dit-il encore. On ne peut pas ♧mourir pour vous. Bien sr, ma rose à moi, un passant ordinaire croirait qu』elle vous ressemble. Mais à elle seule，elle est plus importante que vous toutes, puisque c』est elle que j』ai arrosée. Puisque c』est elle que j』ai mise sous globe. Puisque c』est elle que j』ai abritée par le paravent. Puisque c』est elle dont j』ai tué les chenilles (sauf les deux ou trois pour les papillons). Puisque c』est elle que j』ai écoutée se plaindre, ou se vanter, ou même quelquefois se taire. Puisque c』est ma rose.（小王子：「你們很美，」他繼續往下說「但是很空虛，沒有人會為你們而死，沒錯，一般過路的人，可能會認為我的玫瑰和你們很像，但她只要一朵花就勝過你們全部，因為她是我灌溉的那朵玫瑰花；她是那朵我放在玻璃罩下面，讓我保護不被風吹襲，而且為她打死毛毛蟲的玫瑰；因為，她是那朵我願意傾聽她發牢騷、吹噓、甚至沉默的那朵玫瑰；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劉律之的聲音低沉而溫柔，落在耳邊就像是一個又一個飽含愛意的親吻。本該是充滿福祉的一件事，江佑恩卻越聽越難過。

「Pour toi, suis-je la rose spéciale?（於你而言，我是那朵特別的玫瑰嗎？）」

劉律之輕輕地笑了一聲：「Oui, tu es ♧ma seule rose, la seule au monde.（是的，你是我唯一的玫瑰花，世間絕無僅有）」

江佑恩把臉埋到了被子里，聲音低低的：「Cependant, vous aurez d'autres roses dans le futur. Tu l'arroseras, tu la mettras sous une couverture en verre, tu la protégeras contre le vent, et tu la tueras.（可是，以後你也會有別的玫瑰。你會為她澆水，將她放在玻璃罩下面，保護她不被風所吹襲，而且也會為她打死毛毛蟲）」

劉律之微訝。

「……佑恩？」

「不睡了。」江佑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猛地坐起來，「我去書房做題了。」

說完便飛快地離開了被窩。

劉律之困惑地皺起眉頭，想了半天，打開瀏覽器，搜索：孩子考前焦慮怎麼辦？

與此同時，江佑恩輕輕關上了書房的門，靠在門板上，腦海里混亂又清明。

差一點，差一點就要說出口了。

但此時，絕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聯考還沒有完成，成績還杳無音訊，現在說些什麼，反而像是不懂事的孩子，在考前因為壓力大而鬧彆扭，那樣只會讓自己在小叔叔心目中的形象更加糟糕。

他扶著額，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做題，對，做題。要變得足夠優秀，才有提愛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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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題使人心平氣和，寫作使人思路清晰。一張卷子做完，江佑恩已經徹底地平靜了下來。而就在此時，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佑恩，該睡覺了。」

江佑恩應答一聲，小跑著過去。

穿著睡衣的劉律之就站在門外，微微低著頭，髮絲柔軟又散亂。

江佑恩有些慚愧：「您……還沒睡啊。」

「難道還能真的放任你通宵？」劉律之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語氣非常溫和。

江佑恩忽然發現，不知從那一日開始，小叔叔和自己說話的語氣變了。變得溫和，變得柔軟，就像那扇緊閉著的門，卻竟只為他一個人打開了。

畢竟，他是他所灌溉的玫瑰花啊。

江佑恩抿住唇角，乖乖地跟著他回到床上躺下。

「Bonne nuit, petit ... oh, non, vieux prince.（晚安，小……哦不，老王子）」說著說著就給自己逗笑了。

劉律之睨著他，神情不虞：「Je suis vieux?（我很老？）」

江佑恩笑著鑽進他懷裡：「Non, vous êtes très populaire.（不，您風華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