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群人逐漸遠去，雲馭的疑惑也逐漸變得越來越重。腳下似乎踩著什麼東西，低頭一瞧原來是半本破破爛爛的舊書。

「弈……不對，這字也太丑了。異……」

封面上的字已經模糊不清，他忽略掉剛剛那人的怪異，撿起書翻看一看，立刻瞪大了眼睛。

「咕嚕……」

白祿四腳朝天躺在鐵籠里，餓得肚皮都小了一整圈，自己引以為傲的大尾巴也被小皇子潑的水打濕，不再油光水滑，整隻狐彷彿被抽去了魂魄。

「醒醒。」

有人在晃籠子。他以為又是那幾個頑皮的小娃娃，理也不理直接翻身朝反方向閉上眼睛。雲馭見他不想理自己，在籠子旁邊放下一塊糕點，抬腳想要離開。

「前輩別走——」

一隻小爪子勾住了自己的衣擺。雲馭抬腳甩掉，另一隻也勾了上來。

「救我出去。」

「救你也可以。但是我得保證不引起任何人懷疑。現在……我師弟他出了點意外，我必須先幫他。」

「可是我比較急……」

雲馭回過頭，說了一句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

「可是他更急，他不要臉啊。」

「什麼？誰？等等——」

那些小皇子又過來了。這次還有個女娃娃。這頓摧殘看來是難以倖免，前輩又有別的事要做……

「吱呀——」

幾個穿著華貴的小娃娃打開籠門，白祿趁機逃跑，撞開擋道的宮女太監內侍，沒頭沒腦到處亂竄，跑到哪裡就躲到哪裡。

終於熬到了用午膳的時候。安成灝抽空和同住一間房的樂師去湯泉泡了個澡。不得不說，清桐坊的水和浴料的確和這裡沒法比。萬人之上能用的東西不會差，就算是周圍的臣子也能沾光用上好的。

「那我就先行一步，告辭了。」

「杜兄慢走。」

長舒一口氣，安成灝慢慢滑下來繼續泡在水裡。幾片叫不出名字的香料飄在水面上，花瓣聚攏過來，有些沾到了頭髮上。

「嘩啦——」

他憋著一口氣，像幼時那樣任由自己慢慢沉入水中，再忽然冒出來。雲馭終於循聲追到了這裡，想把自己在御書房看到的東西告訴他。

嗯？水裡怎麼有魚？

安成灝在水下睜開眼睛，滿頭長發此時慢慢褪去原本的黑色，染成墨藍，在逐漸淡化成雲馭熟悉的顏色。

「抓到你了——」

他朝那條錦鯉伸出手，可那條魚扭來扭去完美躲開。片刻後雲馭從湯泉池另一邊冒出來，帶著滿身濕漉漉的衣裳要往他身邊游過去。

還是朱厭那小子說的管用點。蹲點兒蹲了這麼久，還不如直接來這裡。

「你你你……你做什麼？」

雲馭眨了眨滿是疑惑的眼睛，再一瞧，他的發色又變了回去。心底的某個猜測逐漸浮到了嘴邊，脫口而出便是一句：

「我做什麼？這話不是我該問你嘛？裝的挺像啊臭小子，連你師兄我也騙過去了？」

「別過來，這裡有石——」

「噗通」一聲，雲馭踩到機關摔進水裡，連著淹了兩次讓水性本就不好的自己直接冒著泡沉下去。安成灝也不管不顧沉下去撈人，撈上來卻又犯了愁。

「都說了這裡容易腳滑……」

湯泉的侍女早就已經回去了，留下的遠在門口。他把人平放在水池邊靜靜等待，蓋上自己那身丑到爆的樂師標配套裝。

「咳咳咳——」

「師兄你醒了！怎麼樣還難受嗎？」

「來，再多叫幾聲我聽聽。」

雲馭一睜眼，脫口就是調戲一般的話語。見自家師弟沒反應，就繼續道：

「剛剛不是喊得挺順口嗎？我瞧你這樣子，之前就已經恢復了？」

安成灝不吭聲，不是不願回答，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的確已經恢復了部分記憶，甚至恢復了一些比較實用的小法術。但是在仙界時那段記憶還是有時模糊有時清晰，斷斷續續也不完整，更別提師兄撿到並養大自己那會兒。

「我……」

「我也不計較你對我做過什麼，都是師兄弟不存在誰吃虧誰佔便宜。你不是被人偷了臉皮現在變成這樣了嗎？換回去。」

「啊？」

安成灝一臉茫然。雲馭把身上的衣服一扔，露出嫌棄的表情：

「有個叫朱厭的傢伙學壞了，到處偷別人的容貌拿來玩。我勸你還是及早換回來。萬一那傢伙做出什麼不妙的事情，背鍋的就是你。」

「那我該怎麼辦……師兄你有主意嗎？」

水聲蕩漾，沐浴時間也即將結束。他不情不願撿起那身衣服披回安成灝身上，露出和善的微笑：

「敢偷到你頭上，我得好好教訓教訓他。」

從御花園跑出來之後。白祿喘著氣趴在草堆里休息。那些皇子沒有追過來，看目前的情況是時候去找前輩匯合了。

「陛下……」

「噓。」

有個老者穿便服走過來，蹲下看著累成一團的白狐狸，開口問身邊的侍衛：

「這不是那使臣帶來的嗎？還不快送回去？」

「這……」

白祿豎起耳朵，除了他們還有別人在這裡。他不確定藏著的是誰，於是甩甩毛站起來，一個箭步就衝出了草坪。

來人正是帶自己入宮的使臣。此刻他是來辭行的，動作自然抱起狐狸，和弈朝的國君行了個禮：

「陛下。」

雲馭這邊出了點小狀況。剛剛經過水井，安成灝忍不住像那晚一樣趴在沿上看了一眼自己現在的臉，成功被丑哭一次。

「別哭了，你不醜。」

本來覺得沒什麼，可雲馭越安慰他得到的反效果就越強。安成灝難敵本性，委屈起來眼淚嘩嘩的朝下掉，一聽有人安慰，忍不住看了一眼白白凈凈相貌端正的師兄，然後又趴到井沿上瞧了一眼——

他還是不願接受自己現在的樣子，被丑哭第二次，淚眼汪汪卻不出聲，紅著眼圈看向身邊的人。

雲馭繼續安慰他：「你真的不醜！想當年你可是那九重天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哪個仙娥仙君見了你都要多瞧幾眼，四象神君都沒你能撩。」

反效果好像更強了。安成灝抽噎了一聲差點打嗝，被雲馭拉著去了之前自己蹲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