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魚貫而入，又抱著成堆的書畫圖冊離開。安成灝縮成一團，幾次想從房頂探頭去看，都被人一把按住腦袋壓了回去。

「再亂動，我一腳送你下去。」

這招無論過了多久還是很管用。雲馭說完便探出頭看路過的人。直到日上三竿，幾輛龍雲紋飾的馬車才慢悠悠的駛過太午門，朝皇城大門的方向離開。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謹慎，我們得快些跟上。」

「去哪兒？」

「皇陵。」

使臣一個不留神，白祿就從他手底下溜了出來，到處找被雲馭嚇跑的那位狐族長老。不得不說皇宮實在是大，他累的癱在地上動彈不得，卻連一根狐狸毛也沒見著。

「小後生……」

有個鬚髮皆白，的老頭走了過來，身後托著九條毛色黯淡的尾巴，拿拐杖敲了敲腳下的石磚。

「長老！您可算來了！」

他一躍而起撲倒老者懷裡，那老人搖身一變現了原形。兩隻鬼鬼祟祟的白狐沿著宮牆朝宮外走，跟在雲馭他們身後一同去了皇城外。

「咕嚕嚕嚕……」

「什麼聲音？」

雲馭坐在一隻大鳥背上優哉游哉的嗑瓜子，畢竟是從師弟房裡「順」出來的，浪費了也太可惜。

「師兄我餓了。」

「來一口？」

安成灝眯起眼睛，剛要張嘴去接，雲馭急忙扳過他的腦袋要他看路。一人一鳥就這麼搖搖晃晃飛了好遠，最終還是撞上樹幹掉了下來，瓜子和小點心散落一地。

「我瞧瞧，傷著哪兒了？」

白祿和狐長老緊趕慢趕追了一路，在日落前最後半個時辰追上了那兩位。此時安成灝正委屈巴巴叼著野果坐在雲馭對面，對方則招手示意白祿快過來。

「不得了，這翅膀怕是十天半個月也飛不起來——」

話音未落，白祿瞄了一眼前輩，對方回了一個「快住嘴」的眼神，而後伸手輕輕拍了拍安成灝的背：

「別擔心，這次回去我們就能暫時歇一歇消停一會兒了。眼下還是要想辦法阻止陛下去皇陵。可是我們已經在路上耽擱了這麼久，不知道他們……」

「老夫倒是有一計。」

那隻和白祿一般大小的狐狸伸爪示意：

「隨我來。」

車隊一路東行，到了郊外便走走停停。沿路關卡過了七八個，還沒到皇陵附近，天色就黑了個徹底。

「陛下。」

有人掀開車簾。端坐在馬車內的老人忽然驚醒，發覺天黑了，就揉揉眼睛坐起來。

這個小太監有些眼生，莫不是宮裡新來的？

「陛下，天色已晚。卑職已經備好營帳和火把，如果陛下想在行宮歇息，還需要再走二十里。」

白祿不敢抬頭。這幅軀體是狐族長老幻化出來的，不是很穩定，打個噴嚏都有可能讓耳朵尾巴冒出來。

「今日竟是你當值？高總管呢？」

「回陛下，高總管他……」

白祿只得默默腹誹。這也不在認知範圍內啊，鬼知道這些宮裡的人該怎麼對付，如果不是為了幫忙，誰樂意和他們打交道。

「高總管三年前就離宮出逃不知所蹤。你連這個都不知道？來人！有刺客——」

果然每次都要暴露。白祿暗叫不好拔腿就跑，正在放妖霧的長老豎起耳朵一聽，急忙要趕來救自己的同族。雲馭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安心：

「我去去就來。此事若成，本仙君定有重謝。」

「師兄等我——」

安成灝也想跟過去，忘了自己身上還帶著傷，剛撲騰著翅膀站起來就嗷嗷叫著蹲回去。傷勢不允許他自己離開這裡一步。

白祿這邊照原路跑回去，跑出去很遠才發現不太對。和大漠里的蜃氣不同，這裡雖說是城外，也隱隱約約不像現世里的景色。

「你小子，竟比我跑的還快，呼——有前途！」

雲馭揪了幾片葉子，吹口氣朝馬車隊一撒，狂風頓時刮翻了周圍的幾個侍從。他忌諱著老者一國之君的身份，沒對他下手。

一路追過去，那小子終於停在一棵樹下面。不遠處是郊外行宮，平時除了來打掃的宮女沒有別人。

「你那長老也是真有本事。整座山上空都被黑霧給遮住了，幻象也是一絕，我都差點沒看出來。」

「你……剛剛說什麼？」

「妖術啊。不得不說，妖族真是有不少人才，我也想討教討教。」

「糟了，糟了……」

白祿一屁股蹲坐在地。雲馭是從天庭貶下來的，自然對人間狐族不太了解，對這位狐族長老更是一無所知。他會的妖術能做到遮天蔽日，得需要消耗大量精力來維持。畢竟在以前拿來迷惑人，也不需要那麼長時間。

「這霧怕是不久就要散了。前輩，我們還要繼續攔著他們嗎？」

「不必了。」

雲馭嗅到了朱厭的味道。從一開始他就是被迫幫忙，這會兒眼見要攔不住了，心裡就有點不爽。

「這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我也不想左右它。那老皇帝想去祭拜先太後本就沒錯。哪有攔著兒子不讓見娘親的道理？況且據我所知，老太後也是個怪人。」

「怪人？」

話題越扯越遠。朱厭躲在暗處許久，見雲馭沒有了要阻攔的意思，直接現身追過來問：

「你這倔牛！放走他們，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什麼？大聲點我聽不見。」

雲馭裝聾作啞，見一隻白色九尾狐背著一隻青色小雀走過來，想起還有件事沒解決。

「他們要是靠近皇陵，那些髒東西沾染逝者血脈身上的生氣，就會衝破封印全都跑出來！」

終於說出來了。朱厭鬆了口氣。雲馭默默抱起那隻小雀給他梳毛，歪著頭問：

「你這故事編的不行啊，怎麼還帶著點東瀛味兒？封印解除？是不是我還得畫個符咒貼在他們腦殼上？」

「……我沒有開玩笑。」

就表情來看，朱厭是真的鬱悶了。還有件事他不想告訴雲馭，可不說的話，自己又擺平不了皇陵里那些東西。

「就算無法阻止祭祀，把封印加回去也可以。請仙君看在無辜生靈的份上，務必幫在下這一次！」

他頷首低眉行了個大禮，表情凝重。彷彿回憶起什麼不太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