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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劉律之才回來。就像往常一樣，和江佑恩坐在一起吃飯，和他聊聊學校發生的事情。

江佑恩自認找了個合適的時機，問：「您昨晚很忙嗎？」

「忙。」劉律之神色如常地給他剝了一隻蝦，「中途下班回家會打斷思路，不如直接在公司做完。沒想到做完已經快要凌晨了，就在公司睡了。」

雖然有些奇怪，但江佑恩也沒有多想，畢竟劉律之的工作狂屬性他還是很清楚的。只是，從提出為他補課的那日起，劉律之便極少因為加班而夜不歸宿了。

也許就只是工作上遇到了難題吧。

吃完飯，江佑恩按住他的肩，說要給他一個驚喜。劉律之配合地閉上眼睛，坐在沙發上等他。

「一定不要睜開眼睛哦。」

「知道了。」

腳步聲去了又回。

不多時，一串輕柔的吉他音響起。

少年的歌聲澄澈清凈，還帶著一絲絲慵懶的啞。

「我愛你，無畏人海的擁擠，用盡餘生的勇氣，只為能靠近你，哪怕一厘米……」

「愛上你，是我落下的險棋，不懼歲月的更替。往後的朝夕，無論風雨，是你，就足以。」

劉律之慢慢地睜開眼睛。

少年抱著吉他坐在窗邊，微微歪著頭，低垂著眉眼，笑意正濃。暮光透過玻璃灑在他身上，將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金邊，髮絲隨著頭部的輕輕晃動而泛著動人的光澤。

他不知不覺就晃了神。

最後一個音落下，江佑恩將琴小心地放到一邊，問他，好不好聽。

劉律之微笑著說，好聽。

江佑恩低頭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不多久就要迎新晚會了，我打算也作秀一個節目，就特意學了幾天吉他。這首歌在網上還蠻火的，名字叫《勇氣》，您覺得怎麼樣？」

劉律之說：「不錯。」

「那到時候我就彈這個了。」

「可以。」

江佑恩撓了撓頭：「那個，買吉他沒有經過您的許可，是我做錯了。」

劉律之一頓，左手拇指在右手拇指上輕輕地搭了一下。

「給你零花錢就是要你自由支配的，不必事無巨細地告訴我它們的去向。」

江佑恩眨眨眼，點頭。

揣在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他掏出來看了一眼，還是班代發來的消息：佑恩，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你唱歌那麼好聽，上迎新晚會肯定能吸粉無數！

江佑恩低頭打字：「不好意思啊，我真的就只會彈一首歌。」

「那也行呀！」

他笑著回覆：「不行哦，那首歌，只給心上人唱。」

不得不說，心上人這個詞是真的妙。

心上人，心上人，放在心尖尖上愛慕著的人。

牽動著自己的一思一緒，就哪怕他只是站在那裡什麼都不做，也能讓自己的一顆心晴朗起來。

♧

兩人像往常一樣躺在一張床上睡覺。

本來是為了幫助聯考前的江佑恩緩解焦慮，但後來，江佑恩沒有主動提出搬回去，劉律之也沒有趕他。

睡前，江佑恩下意識地又往劉律之身上靠，想同他親近。劉律之輕輕地推了推他，語氣與平時無異：「都多大個人了，還跟長輩撒嬌。」

江佑恩很清楚他對自己的縱容，便沒臉沒皮地又湊過去鑽進他懷裡，無辜地問：「長大就不可以和您撒嬌了嗎？」

劉律之一本正經地說：「你已經是個成年男人了，應該要學會獨立。」

「我在外面很獨立啊，只在您面前才這樣。」

「……」劉律之感到頭疼。

江佑恩用腦袋在他胸口用力地蹭了蹭。「睡不著。」

「……」你都還沒開始準備睡。

劉律之無奈地起身拿過床頭擺著的《小王子》，江佑恩卻按住了他的手。

「這個聽太多次了，今天我可以要求換一個嗎？」

「換什麼？」

江佑恩嘿嘿一笑，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本書塞到他手裡。劉律之接過一看，發現是一本法文詩集，裡面夾了一枚精緻的書籤。他便自然地翻到夾有書籤的那一頁，映入眼簾的，是這樣的一首詩：

Je t'ai demandé si tu m'aimais bien...（我問你，你是否有點愛我）

tu m'as répondu non.（你說不是）

Je t'ai demandé si j'étais jolie...（我問你，我是否漂亮）

tu m'as répondu non.（你說不是）

Je t'ai demandé si j'étais dans ton cœur...（我問你，我是否在你心裡）

tu m'as répondu non.（你說不是）

Je t'ai demandé si tu pleurais si je partais loin.（我問你，如果我走了，你是否會哭）

tu m'as répondu non.（你說不會）

Puis tu m'as rattrapé par la main puis tu m'as dit :（然後你趕上我, 抓住我的手，對我說：）

Je ne t'aime pas bien, je t'aime（我不是有點愛你，我愛你）

tu n'es pas jolie, tu es ♧magnifique（你不是漂亮，你無與倫比）

tu n'es pas dans ♧mon cœur, tu es ♧mon cœur（你不是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心）

et je ne pleurerai pas si tu pars, je mourrai...（如果你走了我不會哭，我會死去……）

劉律之：「……」

擺到明面上的小心思，他忽然有些無力招架。在以前，江佑恩幾乎不會做這樣的事情，而最近不知為何，忽然就大膽了起來。就算是從前的他恐怕也會感到怪異，更別論現在已經知曉了一切的他。

昨晚在辦公室里枯坐了一整夜才堪堪想出來的解決辦法，在此時看來竟稍顯蒼白。他在心中暗嘆一聲，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麼僵硬。

「這是情人之間才會讀的東西，你應該留著日後讀給你太太。」他把詩集放在一邊，又拿起《小王子》，「這個才是適合你這種小孩子的東西。」

江佑恩期盼落空，有些委屈：「您剛才還說我是大人呢，現在又說我是小孩子了。」

劉律之翻著書，神情隱沒在燈下的陰影里。

「對於你來說，你已經長大了。對於我來說，你卻永遠都只是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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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江佑恩還是礙於情面，被班代硬拉著上了迎新晚會。只不過沒有唱歌，而是和班代搭檔說了個相聲。

帥氣陽光的混血兒站在台上一本正經地捧哏，那畫面極其有衝擊力。尤其是他還特意模仿了相聲必備的天津口音，時不時蹦出來兩句，有於謙老師那味了。

台下笑倒一片，不少女生都在議論他是誰，節目還沒作秀完，他的照片就已經掛在了學校的表白牆上。

「震驚！我們學校竟然還有這樣帥氣又沙雕的小哥哥，他一笑我簡直原地去世好嗎！姐妹們，有沒有知道他是誰的！」

不過幾分鐘，底下就已經冒出了幾十條評論。

「啊這個小哥哥啊，我之前在圖書館見過好多次！」

「對對，我也是，在圖書館見過他好多次！就四樓的經濟書庫，他特別喜歡去。」

「就因為我不愛學習，所以沒資格偶遇小哥哥嗎？」

「我知道我知道！是數學院三班的，叫江佑恩。」

「決定了，從明天開始我就要好好學習了，每天堅持去圖書館看書！」

「樓上的姐妹我都不好意思說你，你那是想學習嗎？你明明就是饞人家的身子。」

「哈哈哈哈哈哈這也太真實了吧！」

……

而台上的江佑恩則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仍儘力配合著班代的作秀。從他的角度，看台下只有黑壓壓的一片，也就沒有發現那個坐在角落裡的熟悉身影。

劉律之坐在最後一排的最邊上，專註地凝視著台上的那個身影。

同樣的一個人，站在眼前和站在聚光燈下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平日里溫暖乖順的小太陽走上了適合他的舞台，變成了所有人的大太陽，一顰一笑，光芒萬丈。

本該如此。

他才十八歲，未來本就是廣闊無邊的，擁有著無限可能性，無論哪一種都會促使他成為更好的人。他就該大步向前走，去向更光明更遙遠的地方。

怎麼可以被不成熟的感情牽絆住腳步。

台上不知道說了什麼，四周又是一片鬨笑，唯獨劉律之沉默著，嘴角都沒有牽扯一下，顯得格格不入。

旁邊的兩個女生也跟著笑，其中挨著劉律之的那個女生還說了一句「他好可愛啊，也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旁邊的女生搖了搖頭，說：「別想了，不可能的，這麼好看的小哥哥怎麼可能還是單身？」

「也是……」

……

相聲說完了，江佑恩和班代彎腰致謝，下台。劉律之也同時起身，消失在了喧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