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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這段時間公司在做一個大項目，劉律之把自己變得更忙，也趁此機會幹脆不怎麼回家住了。江佑恩雖然失落，但也毫無辦法，他總不能任性地阻止小叔叔做正事。

所以他也讓自己忙了起來，每天都在圖書館待到閉館才走，這樣一回家便洗洗睡了，不用久長地面對那空蕩冷清的屋子。

心疼小叔叔工作辛苦，他還特意抽空上網學了做飯。一開始把握不好調料的分量，味道總是很奇怪。他大約是毫無做菜的天分，努力了很久也才勉強達到一個能吃的程度。

但就像之前學吉他一樣，沒天分也算不上什麼阻礙，只要一想到心上安睡著的那個他，便有無盡的力量注入身體。

經過無數次的試驗之後，他終於做出了幾道拿得出手的菜餚。

飯菜這種東西，廚師是否用了心，只要一嘗便能感受到。買來的外賣色香味俱全，但總像是缺少了什麼，而某人花盡心思做的清粥小菜，反而會給人一種福祉感。

此刻的劉律之便深有所感。

江佑恩就坐在他辦公桌的對面，撐著腮幫子笑眯眯地看著他：「好不好吃？」

他竟然有一種心悸的錯覺。

「……還不錯。」

他鎮定地說。

江佑恩頓時笑眼彎彎。

在這一瞬間，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了。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親手做東西給喜歡的人吃會是這樣的感覺，明明自己還挨著餓，卻更像是吃了幾斤糖果，一路甜到心底，連帶著眼底都泛起了不自知的光亮。

那樣溫柔又熱烈的目光，直接將他未曾開口的心事完全暴露。劉律之下意識地偏移視線，只在心中暗嘆，為何早些時日不不曾發覺。

「這些日子您都沒有回家，我好想您。」

江佑恩的神情變得落寞起來，「客廳空空蕩盪的，書房空空蕩盪的，卧室也空空蕩盪的。睡不著時也沒人給我講故事了，半夜也沒人給我掖被角了。知道您忙，我也不敢多打擾……」他輕輕地嘆了一聲，「您什麼時候才能忙完啊？」

劉律之捏著筷子的手稍稍一頓。「大約還要一個多月。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該學會獨處了。」

「不太想。」江佑恩說，「我只想和您待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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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好好的一個晚上，因為江佑恩的一席話忽然變得糟糕起來。劉律之躺在休息室的床上，莫名地就失了眠。

便只好起來加班。

卻愈加煩躁。

而與此同時，江佑恩也正處於失眠之中，正對著滿地霜白的月光發獃。

看似近在咫尺，可當他真正伸出雙手，卻又無聲地在他的指縫裡消彌了。看得見，抓不住，不可擁有。

他心底隱隱有不安浮起。

……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天卻還沒亮。

旁邊的枕頭依舊冰冷。

這種時候人最容易感到孤獨，尤其是當現實與夢境對比強烈時。

夢裡的小叔叔會披著滿身月色打開房門，微笑地站在他面前，說，佑恩，我回來了。會緊緊地擁抱他，在他耳邊說，佑恩，我愛你。也會溫柔地低下頭來，與他唇舌交纏。

夢裡的一切都那麼美好，不像是眼下的現實，偌大的房，寂寞的床，空虛的一顆心。

他方才便是懷著巨大的欣喜醒來，然後，對上了晦暗的天花板。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猛地坐起來，一刻也不能停地換了衣服飛奔下樓。

想要見到小叔叔，就現在，無論他是不是已經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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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律之辦公室的鑰匙江佑恩也有，便就很順利地走了進去，推開休息室的門，視線落在床上的那個人身上。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卻又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站定。已經過了凌晨，空氣徹底冷了下來，他怕走得近了，便會將冷氣渡過去。

像是剛睡下不久，他的眉頭還微微皺著，也許是工作上的事情還在讓他憂心。

江佑恩將微涼的指尖搭了上去，撫摸他的眉心。

「我能幫您分擔些什麼呢？」他在心中暗自呢喃，「您的心中除了工作，還有沒有空餘的地方？能不能……留一點縫隙給我呢？」

察覺到了異樣，劉律之從睡夢中驚醒。

「……佑恩？」

「嗯，是我。」江佑恩半跪下來，虔誠地將劉律之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突然特別特別想您，再見不到您，我可能就要瘋掉了。」

劉律之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把外套脫了，過來睡。」

江佑恩飛快地脫好衣服鑽進被窩，一把摟住他的腰。

「小叔叔。」江佑恩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處，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皮膚上。「以後我能不能都來公司和您一起睡？我是個笨蛋，學不會獨處，也承受不來那樣的難過。」

他的聲音低而委屈，似乎有著穿越皮肉的力量，直直地傳到劉律之的身體里，讓他的胸口也跟著變得沉悶起來。

劉律之啞然。

江佑恩拚命地嗅著他身上的氣味，似乎打算以此來滿足自己焦渴了多日的靈魂。劉律之卻忽然皺了皺眉，手上用了些力氣，想要推開他。

「佑恩。」

江佑恩驚訝地「啊」了一聲。

劉律之又叫了他一次，聲音壓低許多，帶了些警告的意味。

不料江佑恩不退反進，還確認般地動了動大腿。

「您……」

劉律之沉了臉色：「佑恩，從我身上起來。」

他已經極少用這樣嚴肅的語氣說話了，江佑恩一僵，下意識地就退到了一邊。

劉律之鬆了一口氣，望著天花板，淡淡地說：「男人都會這樣，沒什麼可奇怪的。」

江佑恩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相對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佑恩才試探著開口：「我知道這並不奇怪，只是……那個，您，不去解決一下嗎？」

「……」劉律之徹底黑了臉。

江佑恩咽了口唾沫，又得寸進尺地說：「要不……我幫您？憋著對身體不好的……」

「江佑恩。」

江佑恩閉了嘴。

劉律之一把將他按回被子里。

「睡覺！」

江佑恩遲疑片刻，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閉上眼睛。

劉律之也閉上了眼睛，打算把這陣難捱的脹痛忍過去。卻在此時，黑暗裡傳來了一聲輕笑，一個毛絨絨的腦袋蹭上了他的肩膀，像只大貓一樣撒嬌。

「小叔叔。」

「嗯？」

江佑恩笑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劉律之心中窩火，睨了他一眼，問：「有那麼好笑？」

「沒有。」江佑恩的聲音裡帶著動人的氣音，「只是覺得，有點高興。」

作為一個成年人，劉律之知道此時絕不該再問下去，便只「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江佑恩在黑暗中兀自回味良久，一直到睡著，嘴角都是帶著笑的。

怎麼會這麼喜歡一個人呢。

喜歡到，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捧到他眼前，只為換取他眸光片刻的流連。

無從戒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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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江佑恩也沒有真的搬來公司住，只是一有空就會給劉律之送飯。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的廚藝進步得飛快。

公司的員工也都認識他，見到他還會調侃兩句，江佑恩也都笑著應了。

如果沒有更好的結果，那麼，稍微差一點的結果也不是不能接受。有時候江佑恩也會安慰自己，其實這樣也蠻好，小叔叔愛著他，縱容著他，就算不是那種愛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沒有人會比他離小叔叔更近了，不是嗎？

可現實卻往往不盡人意。

時博說著說著，突然發現身邊沒聲了。回過頭才看見原來江佑恩竟然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望著街對岸的某個地方。

他疑惑地走了過去，跟著一起往那個方向看。

咖啡廳的落地窗旁，英俊的男子與溫婉的女子相對而坐，男子神情淡淡，女子巧笑嫣然，不知道在聊些什麼，似乎很投機的模樣。

時博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江佑恩。

在一起生活著的人，往往都會變得越來越像。也許江佑恩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時他面無表情、眸光沉沉的模樣，和劉律之有七分相似。

什麼都沒有說，卻比什麼都說了還要令人難過。

時博手忙腳亂地安慰道：「哎呀你別多想，也有可能是在談生意呢，對吧？」

江佑恩扯了扯嘴角。

時博也知道這話說得完全沒有水準。像劉律之這樣嚴謹的人，會穿著便服同人談生意嗎？可他又實在想不出其他能化解這場尷尬的措辭。

「要不，要不咱們進去找叔叔說道說道？」

「不用。」江佑恩淡淡地說，「他教過我，成年人做事要體面，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這種時候還能維持冷靜，有那麼一瞬間時博分了神，想，不愧是劉律之那樣的人教出來的。但越是冷靜，便越是叫人心酸。時博暗罵一句，幹脆點了一根煙，陪他一起在寒風裡站著。

已經是北方的十二月份，灰濛蒙的天空飄著雪花，落在人的肩頭，帶來一陣冰冷的氣息。

江佑恩就站在飛雪之中，手裡還提著給劉律之準備的生日禮物。

他的生日在12月23日。這是一個很美妙的數字，因為在那日的第二天便是平安夜，之後就是聖誕節。三個節日連在一起，便有那一連三日的好心情。

而今天，正好是2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