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學期活動也太多了，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

校運會下周就要開始了。兩個星期之前，胡楊就被體委強著報了一個跳遠的項目。大多男生也多多少少報了項目，然而大多數人並不上心，課餘時間不是打球，就是出校外混，少有人抽出時間去練習的。胡楊也就在比賽前幾天，才臨時抱佛腳每天練一下，免得到時候太丟臉了。

校運會在周五和周六兩天舉辦。周五上午，開幕式，沒12班的事兒，他們班在節目選拔時沒被選上。15班選上了，男生套中山裝，女生民國裝，高舉愛國主義，不知道誰想出的主意。反正不會是孫綽。他穿中山裝挺拔英氣，可堪夢回當年，少年意氣風發。胡楊可能有問題，看著那些藍裙子下的腿，居然想孫綽要是穿女學生裙裝會怎麼樣，纖腰細腿，就是略高了些，怎麼樣也不會是什麼清純女學生。

他在想什麼啊。。。胡楊打了一下自己腦門，以免自己繼續往流氓變態的方向狂奔。

胡楊頭一天不離田徑場，給自己班運動員加油遞水。他們班的人，學習不太認真，參加活動不算特熱情，不過只要有同學在場上，大多數人都會來加油。期間，胡楊看到了孫綽跑一千五百米，不少女生跟著在一邊加油打氣，估計是其他班慕名而來的。

孫綽跑了個小組第一，年級第二。衝過線時，一群人湧上去圍住他，扶人的扶人，送水的送水。估摸了下情勢，這是擠不進去了，胡楊把手上沒開的礦泉水稍稍往上扔了一下然後接住，這麼把玩了兩下，索性擰開蓋子，一邊仰頭喝，一邊往教學樓走去。

下午接力賽初賽，孫綽也參加了。他跑第三棒，挽救了第二棒的失誤，率先與第四棒交接，讓他第一個衝過了終點線，獲得了小組第一名。

擱以前，孫綽這也算得上文武雙全吧。

跳遠比賽就拿了個第六名（一共選八名）的胡楊，著實有點兒酸。他決定得多加鍛煉，多和班上男生打籃球，多讓他媽買奶，他要高過孫綽！

次日胡楊沒事幹了，懶得去湊熱鬧，也不想留在教室和那一兩個埋頭做題的人無言共處。他去了閱覽室。

沒想到會遇見孫綽。最後一排書架，現當代文學作品區，孫綽靠著牆坐在地上，隨意攤開兩條長腿，頭上是洞開的窗戶，窗簾溫順地垂在一側，揖進陽光，為少年臉上蒙了一層柔軟金色的光華。雖是深秋，嶺南天氣依然暖和，他穿著夏季校服，寬鬆的白色運動短褲下露出了纖長的小腿，過踝黑色棉襪也遮不住纖細腳踝，線條往上延伸，肌肉緊實，修長勻稱，極其好看。少年人的小腿，永當禮讚。

胡楊一直盯著孫綽的小腿看，直到對方出聲叫回了他的魂兒。

胡楊現在都當自己沒聽到"狐狐"這倆字了。

他拿了一本老舍的短篇小說集，靠著書架盤腿坐在地上，這樣他就和孫綽隔了大約一個人的距離，相對而坐，不消抬頭，眼角餘光都是彼此。校服邊角，胳膊肘，翻書的手指。

孫綽在看王小波的雜文。王小波，他媽媽買過不少，胡楊看過一點。文字幽默，觀點犀利，挺有意思的。

兩人默不作聲，各自沉浸在泛黃書頁中。

窗外人聲、車鳴和樂曲打成一片，不時爆發出一陣激烈的加油聲和歡呼。

暮秋的風湧進來，吹起淡綠窗簾，罩住了孫綽上半身，忽而又將綠布往回吹，孫綽抬起頭，在其間半遮半掩。

要是有相機就好了。胡楊想像著按下快門，抓住這一瞬。

「幹嘛這樣看著我？」孫綽挑了挑眉，壓低嗓音問。

胡楊往他那邊挪了挪屁股，不知道怎麼的，居然就問了他一直倍感困惑的事情:「你那時候為什麼要說在追我？」不等孫綽回答，他猜測道:「為了擺脫難纏的追求者，不惜開這種玩笑？」

有些話他沒問出口:為什麼經常對他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捉弄他很好玩嗎？

孫綽和他對視著，臉色淡然，不知其意。好一會兒，他忽然傾身向胡楊，臉近得能看清嘴唇上邊的柔毛，輕輕一笑:「誰說我在開玩笑了。」溫熱鼻息灑在胡楊面頰上。

胡楊腦袋往後一縮，身體才跟著後退，手抓緊了攤在腿上的書本。

胡楊幹笑了兩聲，尷尬地說:「您真幽默。」

自己腦門被夾了，才會問他!

孫綽靠回牆壁上，彷彿頗為無奈地唉了一聲，可嘴角含笑:「說你又不信，狐狐。」

胡楊翻白眼，「信你個大頭鬼!」已經寫在了臉上。

孫綽把書本蓋在臉上，笑得肩膀抖動起來。

胡楊一瞬間有些惱怒，伸手要去拿掉他臉上的書，然而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算了，大人不和小人計，從今往後再也不要掉坑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