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進行的很順利，沒有任何人或妖物出來搗亂作祟。那日朱厭不辭而別原是想自己去修復封印，沒想到雲馭來的更快，修為上自己也無法與之抗衡。

這老傢伙到底要做什麼？當初滿口答應現在全當聽不見。早知道就不託人幫忙，起碼……

這麼腹誹著，朱厭落在貢品台上，仗著自己可以隱形悄悄揪下一顆果子，想要塞進嘴裡。一隻手突然從身後伸出來，搶過那顆葡萄，一邊嚼一邊吐掉，抱怨味道太差。

「怎麼又是你？」

「這不還有你麼？我有說過不幫忙嗎？像你昨晚那樣急火攻心直接衝過來，連我都救不了你。」

雲馭嘴上說著天威不可冒犯，實則是怕得罪了皇帝，連帶著樂坊也要遭殃。安成灝這些年在清桐坊長大，樂坊有什麼事，他也逃不過。

「那……」

「抓到了，就在皇陵後面關著。你要的不就是這裡歸於平靜嗎？我派人待在那兒守著，等祭祀一結束，想做什麼你來決定。」

朱厭的眉毛擰在一起，表情複雜。他不是不知道皇陵里住的是什麼，他只想趕時間早點解決完回宮，去見想要見的人。像雲馭這種片葉不沾身的呆木頭是不會理解的。一個不通情事的傢伙，和一個只會單相思卻不敢出手的所謂的「師弟」……也就只有他們彼此能忍受的了。

「他們這是？」

「做法呢。瞧這半吊子的動作和姿勢，掐訣念咒都是新學的，街頭隨便拉個神棍都比他們靠譜。」

提到神棍兩個字，朱厭悄悄翻了個白眼。祭祀過了這麼久封印也沒出大問題，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偏偏天不如人願。怕什麼來什麼。剛剛還是晴空萬里，轉眼陰雲密布。雲馭不由得挑眉，這些傢伙能招雨，有點兒意思。

「嘶……怎麼這麼冷？」

踩了踩鎖鏈，白祿將自己團成一團窩在安成灝腳下。他眯起眼睛死死盯著那隻被鎖在一邊的鸞鳥，越看越來氣，又不能動手，只得氣鼓鼓站在原地繼續盯緊它。

「陛下？」

祭壇前的人一眼不發坐著。和那晚那位躲在皇陵地下的族老一樣，失去意識，過後什麼也不記得。

「陛下……」

侍衛試著喊了一聲，那老者仍然沒反應，許久才微微抬頭，血絲爬滿雙眼，還是一副疲憊至極的樣子。

不對。

雲馭瞄了一眼身邊那人，表情凝重，思索片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腳踹上去。朱厭的隱身術瞬間失效，順著祭壇從高處滾下來，這麼大的動靜成功吸引了侍從們的注意。他罵罵咧咧四處逃竄，鑽進一邊的樹叢便沒了痕跡。

「看什麼呢？讓我也瞧瞧——」

肩頭忽然探出個腦袋，安成灝沒有躲開，而是下意識一掌糊過去。

鎖鏈那一邊，原本被困住的鸞鳥也掙脫了束縛，乘機逃走。雲馭捂著眼睛阻止白祿追過去，轉而指向貢品上方那幾團模糊不清的黑影：

「真是膽大包天。我去去就回。」

拋去窮追不捨的侍衛不提，朱厭為了不驚動更多的人只得繼續跑。他喘著氣蹲在一顆巨大的松樹上，回過神一想，跳下來繼續引開那些人。

除妖師和皇族的人已經被迫撤離。雲馭隔開了安成灝他們，被團團圍住，他把自己和遊魂困在一起。幽藍色磷火和黑影一起撲上來，嘶吼著想要吃掉面前的人。

「唔唔……」

「噓，別出聲。」

他找到了對付這些東西的辦法，取出玉笛遞到嘴邊，輕輕吹出幾個音，雖然難聽，好歹讓那些小鬼暫時安靜下來。

「那皇帝老兒怕不是睡過去了。來，拿著繼續吹。」

噤聲咒一去，安成灝將信將疑接過他手裡的東西，吹起了從小就在樂坊學的曲子。臂彎處流下一股黏糊糊的液體，他不去看是什麼，也盡量忽略傷口開裂的痛感。

甩開追兵，朱厭終於舒了一口氣。四周遍地是野草，野貓藏在草堆里忽閃著眼睛。

封印所鎮壓的妖物已經消失不見，單憑他們自己的力量絕對不可能逃出來。之前還擔心是因為祭祀，現在看多半是因為還有誰從中作梗，故意攪得皇陵不安寧。

是那隻困在皇陵的鳥兒嗎？

目前來看，事實卻無從得知。

嗚咽聲，抽泣聲，此起彼伏。安成灝很快就支撐不住靠在他胸前。兩人互相攙扶著站好，雲馭來了護短的心思，擋在他面前。

「你們嚇人的手段就這些嗎？真丟臉，以後見面不要說認識我。」

一路折騰下來，累也累了，打也打了。雲馭差點兒忘了自己下凡來最初是為了什麼。數數手裡不過才攢了四五張殘譜，想回到天庭，還是遙遙無期。

「在？欺負一隻鳥兒算什麼本事？有本事放我出去打一架，誰怕誰是孫子。」

突然陷入黑暗，白祿那小子還不知去向，雲馭沒來由的煩躁。他不是怕自己對付不了這些小嘍啰，只是莫名怕黑，這一次更是毫無徵兆。

「仙君。」

這是那狐族長老的聲音。安成灝敲了敲四周妖術堆成的結界，禮貌問到：

「敢問老先生，坊主有哪裡得罪了您？小生代他賠個不是。」

「……」

周圍又一次陷入寂靜。雲馭嗅到了濃重的妖氣和狐狸味兒，那些曾經因為作秀童戲被迫逃到這裡的人也在，不過這次卻站在自己對面。

「原來不止你一個？也罷，妖族畏我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本君正巧缺個靜養修行的好去處，你這個破蓋子就挺好，我就不客氣了。」

雲馭原地一坐，拉過安成灝查看傷勢。當時翅膀上受的傷如今轉移到了人身，斷斷續續難以痊癒。這雙彈琴的手要是因此落下什麼毛病，他肯定接受不了。

「你……」

狐老和那天嗓音怪異的老頭站在一起，皺起眉頭露出懷疑的眼神。結界內是一高一矮兩個貴公子打扮的男人，一個沉穩寡言，臂上包了止血草纏著布條，另一個嘴裡就沒閑過，不停的拿各種理由去打擾他。

雲馭煩他也煩夠了，這才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