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舒臨在錦園的房產中待了幾天，每次秘書送進去的飯菜幾乎是完整地端出來的。覺也不怎麼睡，閉上眼睛就是停屍房裡衛然腫脹的面目。

他瘦了一大圈，原本吸引小女孩小男孩的英氣和魄力全沒了，從早到晚摟著衛然留下的東西睹物思人。

「紀總，警察打電話來了，已經結案，排除了自殺以外的其他可能。可以送殯儀館了。」

紀舒臨睜開眼睛，慢慢坐起了身。衛然不是自殺，殺了他的人是自己。是自己一點一點磨掉了他的生命。

「我洗個澡。去拿幾套黑色的西裝過來。」

紀舒臨洗完澡換上浴袍，等著外出的衣服送來。他必須打起精神，親自送衛然最後一程。

……衛然的追悼儀式清冷冷的，一個親人都沒有來。只有陳言和一隻手就數得過來的圈裡人出席了，包括他高中時拍的第一部電影的導演。

遺體將要送去火化前，那個導演和紀舒臨起了衝突。趙子奕帶著一群保鏢將肇事者拽開了。

「衛然是多有天分的演員，為什麼這輩子會攤上你這種混賬！」

他說著和那天助理差不多的話，紀舒臨沒怎麼聽進去，他的注意力，都在快要離開的那個人身上。衛然的臉被細心地化過妝做了修復，還是不能徹底回到以前的狀態。

「然然，你別走……」

紀舒臨死死地扒住棺材蓋子，扒得指關節都變了形。化成了灰，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紀舒臨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他終究是失去他了。

********* 

紀舒臨完全沒了工作的心情，那塊吃了人血饅頭拿到手的地，從此再沒過問過一句。

直至有一天，他開著車庫裡當作收藏的布加迪威龍，出了門散心。他飆在山間的公路上，一遍遍地加著速。

發出轟鳴聲的超跑突然間失控了，撞向道路邊的護欄。底下就是萬丈深淵。

紀舒臨被擠在安全氣囊和變了形的座椅中間，全身的骨頭好像都斷了。他感覺不到痛，滿眼是離開的那個人的身影。

「然然。我來陪你了……」

車子還在磕磕碰碰地往下掉。紀舒臨笑了。

……

紀舒臨睜開了眼睛，他這個人不信佛，不信神，死了就是死了。哪來的什麼天堂地獄，氣數這東西，也只有在活著時才有意義。

身子下面，傳來了一聲嗚咽。

夏夜的雨下得很大，掩蓋不了那一聲壓抑的嗚咽。衛然是疼得承受不住了，才發出來的。

他本來就不太會叫 | 床，最近紀舒臨每次來的時候更是僵硬得放不開。那些他包養別人的傳聞，在他心裡一刀刀刻出了血。

本來不過是傳聞，聰明一點的都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可衛然把整顆心都交了出去，沒辦法對那些變化無動於衷。

他看得見紀舒臨眼底的不耐煩，心裡的不關心。還有每次見面之間越來越長的間隔。

越看得見，在床.上就越是放不開。紀舒臨喜歡激烈的情事，可結束後的吻以前總有的。那時候衛然感覺自己是被愛著的。

現在只剩下了兇狠的動作里發.泄的欲.望。

衛然難過地想，紀舒臨跟別人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要是哪天那些傳聞的確鑿證據，錚錚地擺在眼前，他是不是就該放手了？

他總是在床.上想這些，情事已經變成了無盡的折磨。之前紀舒臨做到一半厭惡地說「怎麼感覺像在女幹屍」，那句看似無意的話和語氣語調，成了衛然心上的一根刺。想起來就心臟一顫。

窗外的雨嘩啦啦地下著。剛才角度突然變了，動作卻沒有停下，疼得他打了個哆嗦。衛然將額頭抵著床單，煎熬地等著男人結束的一刻。

身上的人卻突然不動了。

好半天衛然才回頭看看，是解脫也是一種可悲，他對於紀舒臨，連這麼一點作用都沒有了。

紀舒臨像塊木頭似的杵在那裡，這下子他信了。管它是天堂還是地獄，他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的那個人，又活生生地來到他面前。

甚至是在這樣曖昧的情境里，他能感受著他的濕潤溫軟。

紀舒臨一下都不敢動，生怕動了，夢境就會碎。紀舒臨彎下腰，整個人趴在他身.上，抱住了就再也不肯鬆開。

「然然，不要離開我。」

衛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他們兩個又回到起初甜蜜的時刻。那一聲然然，叫得很用力。纏著自己的手臂也用力到發抖。紀舒臨從沒有在別人面前這麼無助地失態過。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很累很乏，在窗外滂沱大雨的環繞里，在紀舒臨的懷裡慢慢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