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佩瑢打了一下應嘉言，「孩子犯渾，你也跟著鬧。」

應如是眨巴眼問道，「為什麼不是弟弟？」

廖青山搶答，「怕生出來一個跟你一樣的白眼狼，敬酒獨獨不給哥哥敬。」

原來是因為這個耿耿於懷呢，應如是笑著說，「我倆算平輩。」

應嘉言笑說，「小是，快給哥哥敬一個，不然哥哥要生氣了。」

應如是只好舉起酒杯，「哥，祝你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

廖青山再沒文化，也知道這個祝福也忒敷衍了，「不行，我不幹，怎麼到我這兒就這麼大白話了？怕我聽不懂還是怎麼著？」

應如是扶額，想了幾秒，看著廖青山說，「那就祝哥新的一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廖青山重複念道，饒是他沒有什麼學問，也知道應如是這八個字有別的深意。

無論起伏喜悲，都要豁達淡然。

我又不是和尚。

廖青山小聲說，「我的悲和喜，還不都在你。」

這話不大不小，只被坐在身側的應如是聽了進去，其他人言笑晏晏，只有應如是的心亂了節奏，在他的胸膛里不安分地跳動著。

「來，這個給青山。」應嘉言不知何時拿出來一個禮盒，遞給廖青山。

廖青山先是一愣，才接過禮盒。

「拆開看看。」

廖青山狐疑地拆開禮盒， 看到鞋盒的時候心下遺精，忙打開鞋盒，頓時覺得一道金光劈著腦門而來。

「卧槽……這可是AJ的限量款，還是喬丹同款！」

看著廖青山大吃一驚，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又那麼愛不釋手的樣子，應嘉言鬆了口氣，和張佩瑢對視了一眼，他的苦心沒有白費。

俗話拿人手軟，廖青山再不待見應嘉言，可也不能不識好歹，而且，既然決定放下成見，往後還有很多日子要相處，廖青山知道該怎麼做。

所以一反常態，客氣地笑著說，「謝謝。」

這聲謝謝，確實發自廖青山的肺腑，沒有半點佯裝假意的意思，應嘉言忽然紅了眼眶，連連點頭，「不謝，不謝。」

張佩瑢笑道，「看來是真喜歡了，不然怎麼會開金口。」

廖青山回道：「那媽你呢，沒有給你的小是準備禮物麼？」

張佩瑢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廖青山撇嘴道，「該不會是一整套練習題吧。」說完同情地看嚮應如是。

張佩瑢也拿出了一個禮盒，應如是有些驚訝，連忙起身接過，「謝謝阿姨。」

「拆開看看，看喜不喜歡。」

廖青山探著頭緊挨著應如是，比他更好奇似的。

「是……手機？」廖青山眉頭皺了皺。

本來靠著他霸佔來的那個手機，應如是多少有事還會有求於他，現如今好了，他最後的倚仗都沒了。

「媽，幹嘛給他買手機？有一個手機不就行了？」

「那個手機還不早被你收入囊中了？也是小是不計較，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知子莫若母啊。廖青山自知理虧，只好悻悻閉嘴。不過也許還有餘地，應如是這個性格，萬一不會要呢。

剛想到這，應如是眉開眼笑地說：「謝謝阿姨， 我很喜歡。」

廖青山笑容一滯，假笑著看嚮應如是，眯著的彎彎的眼睛裡迸射出威脅的目光。應如是也假笑著回看他，眼裡儘是不卑不亢。

好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啊！

用過年夜飯，應嘉言偶爾接兩通電話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其他人都無聊地守在電視機前看春晚，迎接新年。

姜管家去了又回，手上拿著幾個花花綠綠的玩意兒，「我前幾天回了趟老家，沒什麼好東西帶回來，只帶回來這個，想著今兒個除夕，或許少爺們可以玩玩，樂一樂。」

葛優躺的廖青山聽到有樂子，騰得蹦起來，「是啥，我瞧瞧……我去，煙花！」

應如是聽到煙花，眼睛也亮了起來。

張佩瑢猶疑，「姜管家，城裡不是不給放煙花嘛。」

姜管家笑說，「沒事，我帶的是幾個煙火棒，還有小的鐵樹銀花，在自家院子里玩一玩，不要緊的。」

張佩瑢看著兩個孩子童心未泯的樣子，笑著點了點頭，挽著應嘉言和大夥一同去了院子。

雖然沒有炫耀夜空的巨大煙花，但庭院里幾個玉樹瓊花，流星閃爍，一樣讓人心情大好。

廖青山點燃兩個煙火棒，一個遞給了應如是，兩個人臉上乍爍乍晦。

「哥，你看這煙火，好看是好看，只是美麗的太短暫，如果美麗會帶來消亡，我寧可讓一切回到原來的樣子，讓煙火棒還是煙火棒，不要變成轉瞬即逝的煙火。」

廖青山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應如是的話，他伸出煙火棒，看著它如流星般隕落，唇畔卻帶著笑，「煙火棒燃成煙火，這本來就是它的宿命。」

應如是看著廖青山，他的聲音從未這麼溫柔。

「哪怕知道要消亡，也曾努力發光，活成最美麗哪怕是最後一瞬間的樣子，這才是生命的意義，是它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

「哥……」

大人們煙火看畢，都回了客廳，院里只剩他倆，手裡僅剩的最後兩支煙火也快燃燒殆盡。

「我只是一個小鎮子里的一個普通男孩子，你不喜歡我，也很正常。」

廖青山微笑著說話，手裡的煙火也剛好燃盡，最後一簇灰燼斷落，墜在地上被一陣冷風吹散了。

就像此刻應如是的心，悄然墜落，卻沒有擊起任何聲響。

應如是攥緊手掌，那從內心深處傳來的疼痛直達手心，他看著廖青山，眼裡的淚如潮水般漲涌。

「哥……我……」

那句話還剩0.01秒到達應如是的嘴邊，只一剎那，卻像耗盡半生般漫長。

「新年快樂。」

廖青山打斷了他要說的話，他看著應如是，眼裡溫柔繾綣，那是應如是從未見過的哥哥，彷彿下一秒哥哥就會消失不見了似的。

那一刻，應如是有種莫名的慌張，從心底里生出有一天，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會窮盡一生去尋找的感覺，驚悸和張皇一瞬間攫緊了他的心臟。

「新年快樂。」

應如是笑著回應他，廖青山看著他手裡那還未熄的煙火在應如是的眼裡彷彿流螢星河，熠熠奪目，忽而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遠處隱藏在暗處的相機，將這一幕定格下，定格的聲音在這闃靜的夜裡，除了棲在枝梢的麻雀，沒有驚動到任何正迎接著新年到來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