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從來不知道，他這麼會罵人，他也不敢讓他知曉自己在這樓里學了什麼東西……

媽媽沖著他罵了好一頓，比他罵李成的好不到哪兒去。

可他知道，只要小王爺再來，媽媽又得把他當小祖宗供著，所以媽媽也沒忘了給他叫個大夫，「可別破了相了，自己在這兒歇著，我下頭忙著呢。」

又囑咐大夫，多貴的藥都能用，只要能把這腫的跟死豬頭似的臉給弄好了。

「老先生，你給我把把脈吧？」

那先生看了他一眼，看他穿衣打扮當他是個姑娘，以為他是擔心自己身上有了，便伸手搭了一脈。

……

孟九黑溜溜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他。

「小丫頭，人家樓里的姑娘有了身子，可不是你這樣兒的。」

「真的呀？」孟九樂得嘴角一開，又疼得倒抽一口氣兒，怕不是真的，連問了好幾回，「真的呀？是真的麼老先生，您德高望重的，可不能騙我。」

「這事兒擱你們身上可算不得什麼好事兒……你這孩子怎麼這麼高興？」那老先生也給他這樣兒逗得笑了，「兩個月的身子了，自己注意著些。」

老先生留了一堆方子走了，孟九私下給了他一筆銀子，囑託他千萬不要把這事兒說出去。

兩個月了。

他一人卧在榻上，手搭著小腹，笑嘻嘻的。

傻笑著，笑著笑著，淚水又從眼梢滑了下來，轉了個身對著牆。

好像有些想他了。

待他再來，他指定先認錯，不該自己問的事，自己就是不該問，否則他們認識了一年多了，他怎麼會連名字都不告訴自己呢……

他合上眼睛，溫醇的安定讓他無比地滿足，天地間都是暖的，午憩時，他覺著爹爹跟阿娘都回來了，在他頭上摸了一把，跟他說，小九還活著，還活得這麼滋潤，真了不起。

那可不是，小九厲害著呢。

他在心裡說著。

可當晚，李成那潑賊真的賭輸了銀子，把小王爺留在他這兒給孟九打點的銀子都輸光了，還不服氣，覺得都是孟九的錯兒。

李成半夜裡又是摸進了孟九的屋子裡，探到床上一個柔軟的身子就壓了上去，身上一股令人作嘔的酒氣，熏得孟九直接從夢裡醒了過來。

「誰！你幹什麼！」孟九看清他的樣子，嚇得失聲尖叫，死死揪著自己的衣裳，兩條腿亂踹，拚命喊著，「來人啊！救命殺人了——」

「女表子養的你叫什麼叫！」李成賭輸了又喝了酒，脾氣差得很，他白天還沒消下去的臉蛋兒馬上又遭了一巴掌，脆生生一響，把人給扇得歪過去，「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什麼稀罕貨真以為自己攀上王爺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你做夢吧你！一輩子就是個萬人騎的。」

孟九可沒想過飛什麼樹枝兒，他就只是想攀著那個人而已，攀著他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脊背，親著他，跟他說說話……他都沒妄想過自己能出青鴛樓的大門。

「那我也是他的人！」他水潤的眸子狠瞪著他，「你敢動我！」

「他的人？」李成醉得眼睛都眯起來，身子搖搖晃晃的，嗤笑，「他的人多了去了，你是什麼身份他什麼身份？你當他不在你這兒的時候在哪兒呢？」

孟九愣了，「你什麼意思？」

「他一個京城來的小王爺，在這兒誰也不認識，年紀又輕，在皇宮管得嚴什麼都沒玩兒過，還不是我帶他去哪兒他就睡在哪兒……你還真以為他對你痴心呢。」李成揪著他的頭髮把他提了起來，逼著他面對現實，「告訴你吧，這城裡每家窯子他都去過，哪個姑娘他都睡過，要不是你跟你娘一樣是個不男不女的賤貨他都不會想起你來！你還做夢呢！他一文錢一句話都沒留給你，早就回京去了，你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高興吧？」

「你胡說！你胡說！！」孟九抓著他的手腕掙紮起來，眼淚一顆顆滾落下來，揪著自己的頭髮，疼得要命，「你一張狗嘴！只會污衊！污衊我阿娘！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他那天晚上掉了好多頭髮，生生從頭上揪下來的，可他就不讓李成那個髒東西再碰他一下……他絕不肯再給別人，他就是那一個人的，除了孩子他爹誰都別想碰他。

他去了京城，我就去找他。

李成見他那哭喪的樣兒更是怒火攻心，給了他兩個耳光就要強上了他，孟九胡亂伸手，摸到桌上的剪子就朝李成背後捅過去……只可惜扎錯了地方。

李成被扎中了肩膀，孟九的力氣不大，沒弄出多大的傷，還讓李成瘋了似的對他拳打腳踢，最後還用那把帶著他臟血的剪子劃破了他的臉……

媽媽帶著人來的時候，差些沒有嚇暈了，捂著嘴讓人把這個醉鬼給扣住了。

這不是一個事兒，要是讓李成在這兒行兇，劃破了樓里人的臉她還沒動作，以後這些姑娘遇上事可都一個個要揪頭髮插剪子拚命了。

「李公子，你當我這兒是什麼地方呢，我老媽子一次兩次買你的賬不會次次買你的賬，是你官兒大還是小王爺官兒大自己心裡掂量不清我回頭給您清清。」媽媽指著地上癱著，滿臉血淚，已經註定要破相的孟九，教了這麼多年，錢沒回本就什麼都沒了，說不心疼鬼都不信，「下回小王爺來了，你說說誰來給他交代！您老子爹都不在這兒當官都這麼霸道了，等著人整治呢！」

李成這種人，髒了件衣服都要媽媽親自給他洗，肩膀給人捅出了血還能不作？

「小王爺？早就回京城去了，你們這一大一小還等著回頭客呢？做夢去吧，要早點把他賣給我，你還能掙個仨兒瓜倆棗的，現在……」李成冷笑了一聲兒，朝他身上呸了一口，「讓兩條狗||操去吧！」

李成忍不住疼，說了句這事沒完，就跑出去瞧大夫去了。

孟九臉色慘白，可惜已經沒人看得清了，他的臉上都是血，濕黑的長髮亂糟糟地鋪開在他側臉，像個木偶一樣動也不動，兩條細瘦的胳膊護著自己的肚子。

要不是他的眼睛還睜著，人家都要以為他已經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