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仍舊散發著淡淡的潮濕霉味，孩子的尿布堆積得更厲害，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發出難以言喻的氣息。

「手機。」楊娟朝謝鑫伸手，新染得殷紅的指甲更顯得她一雙手白嫩，坐在陳朽沙發上的姿勢都和平時不同。同樣一身行頭，謝鑫卸了在謝阮面前的神氣勁，把手機交給他神通廣大的老婆。

解開手機的密碼對於楊娟來說並不算什麼難事，她弟弟認識各種各樣的人。只看一眼楊娟就笑了，裡面有幾張她跟「大哥」說好的照片：「行，剩下的交給我，其他你別管了，保證十萬塊錢到手。」

楊娟用謝阮的賬號，把照片點了群發，又發了朋友圈，配字：「你不仁休怪我不義。」裡面謝阮和蔣故正在酣戰，兩人都只有一個側臉，女人特地把蔣故的臉糊了。

這樣謝阮就孤立無援了。

楊娟笑了笑，用頂針撬出手機卡，掰碎了扔進垃圾桶。

照片以一種難以想像的速度蔓延開，很快被發到更大的社交平台，有人直接把糊掉的部分做了處理，恢復出蔣故原本的臉。原本蔣故和江欣的聯姻就搞得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這張照片一出頓時嘩然，直接爆了幾條熱搜。

蔣故看到的時候都呆了，他把照片看了又看，一眼就認出了背景，是他在市中心買的那套房子，看角度是偷拍，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棟房子被人安裝了針孔攝像頭。蔣故心底一緊，他退出把發這條朋友圈的頭像點了又點，不敢置信真的是謝阮。

盯著手機里備註的『謝阮』兩個人，蔣故恨不能用眼神把頂著這個名字的人渾身上下燒出數百的窟窿。這就是謝阮口口聲聲說的『喜歡』？

蔣故不信，他要聽謝阮親自解釋。

蔣故咬著牙給謝阮打電話，手指無意識地揪緊衣襟，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是害怕寵了這麼多年的小情兒竟然是只白眼狼，還是害怕被謝阮矇騙？或許他只是想親耳聽謝阮無辜又著急地跟他解釋。

這次他保證不會發火，會很耐心地聽完。如果讓他找出背後的盜號者，那這個人就洗幹凈脖子等死吧。

電話一直無法接通，蔣故的焦躁更上一層樓，第十二個電話撥出去之後，蔣故氣得直接把手機砸在地上：「媽的！」

裂了熒幕的手機也沒消停，匹自在地板上響個不停，先後湧入的電話和響個不停的社交媒體令蔣故陷入新一輪的焦躁。他出於一種莫名的心態又把手機撿起來調至飛行模式，這下世界都清凈了。

蔣故挨個看打過來的電話——親朋好友的，娛樂八卦的，還有可能賣業務的…他翻來覆去看了兩遍都沒有看到謝阮的來電。

蔣故想起他質問謝阮與魏澤、葉復關係的時候，謝阮紅著眼圈眼淚汪汪急於解釋的樣子…他用力閉了閉眼，這很反常。蔣故知道很多人留在他身邊是為了錢，謝阮也不例外，但是謝阮這個孩子更純粹，對他是真的喜歡。雖然蔣故從來沒把謝阮這點喜歡放在心上，但是他知道謝阮是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為了找謝阮，蔣故不得不解除飛行模式。這個時候正好彈出一條新聞——江欣發了一條新消息「不是他，別亂說。」配上一張訂婚宴的設計圖。這條消息下面陰陽怪氣的不少，蔣故看了沒轉發，也沒留言。而是反手給幾個靠譜的人打了電話，讓他們幫忙查一下謝阮現在在哪裡。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謝阮用盡所有的辦法都找不到謝阮，他直接暴怒了，他怎麼可能聯繫不上謝阮！看著一條條爆掉的消息，蔣故揉揉眉骨，突然從事情中品出一點不尋常來。

他想起蔣萬發的簡訊，直接撥號過去：「你做的？」

「我找了他的家人，」蔣萬很幹脆地承認了，「但是我只是給了二十萬讓他離開你，別的事情都沒有做過。」蔣萬也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做到了這個程度。還好事情還在能控制的範圍，他有本事降熱搜，把蔣故從整個事情摘出去，讓所有的輿論視線全部放在謝阮身上，「你看看你找的什麼人，該收心了。」蔣萬淡然地掛了電話。

二十萬？蔣故都要氣笑了，才二十萬就能讓謝阮做出這樣的事情？謝阮這些年從他手裡拿走的才只區區二十萬？S市房子都能買好幾套了！

謝阮會為了二十萬背叛他，蔣故不信。

蔣故機械性地撥打那個似乎永遠不會接通的號碼，直到手機熱了，沒電了，關機的一瞬間蔣故才反應過來，他的父親是不可能騙他的，因為沒必要。

蔣萬是個高高在上的人，能讓他費心思編造圈套的那必須是他承認的旗鼓相當的對手，謝阮明顯不配。他再次點開手機里收藏好的照片，他記不清這次歡愛是什麼時候，但是

蔣故的心慢慢沉底，他的眼神變的幽深可怕。這是謝阮布的局嗎？

市中心的房子蔣故一直交給謝阮在打理。針孔攝像頭是什麼時候安的？裡面存了多少視頻？謝阮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能得到什麼？為什麼會為了二十萬背叛他？

蔣故越想越氣，最後得出結論沒想到養了這麼多年的小白兔竟然是只狐狸，什麼不要房不要車的，統統都是套路罷了。那二十萬，對於謝阮來說可能確實只是二十萬，但是這個蔣萬派出去的人，意思就是蔣家當家的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他應該知難而退。謝阮就算再得他喜愛，也知道蔣故不會因為一個小情兒跟他親爹明目張膽對著幹。

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婪的人蔣故見多了，或許正是因為二十萬太少了，謝阮以此來報復蔣萬的做法。

蔣故慢慢冷靜下來回憶他和謝阮之間這些年，一般人他玩兒幾天就膩了，而謝阮不走尋常路，一副畏畏縮縮只喜歡『蔣哥』的單純模樣，確實討了蔣故歡心。這麼算下來，謝阮應該一開始就打的細水長流的算盤，這樣從他身上撈得更多。只是沒想到算盤突然被蔣萬從中橫插一腳掀了盤，惱羞成怒之中暴露了本性。

蔣故倒在沙發上心中鬱積一口惡氣，他沒想過謝阮是這樣的人，才對他格外寬容。

他一下也沒想像那麼生氣了，說到底人性這東西也就這樣。謝阮這個人他遲早要收拾，但是決計不是現在。他相信這件事蔣萬會有一個非常漂亮的收尾，蔣故看了看還在不停轟炸的手機，索性手機關機。沒過多久張助理的人找到蔣故，希望他配合蔣萬平息輿論，於是蔣故夾著尾巴打飛的去找江欣。

腐爛的發霉的房間，謝阮渾身散了架一樣疼，原本沒好的傷處越發隱隱作痛。他還在持續性低燒，但是謝阮自己感受不到，只覺得忽冷忽熱，不一會兒就蜷縮成一團。這裡沒有所謂的床板，是一整塊水泥砌成的平台，隨意鋪的劣質涼席都卷了毛邊。

謝阮這會兒冷得慌，但是只有一條散發著奇怪味道的小毯子，儘管他已經用力把自己蜷縮得儘可能小了，但是還是遮不住腳背。

這幾天似乎有人來給他送過水和吃的，但是謝阮昏睡中記不起更多了。

「就是他嗎？」謝阮燒得迷迷糊糊，能大概聽出這是個男人的聲音，應該有些年紀了。

「多少錢？」這是另外一個男人聲音，明顯年輕許多。

中年男似乎有些懷疑：「你能做？」

年輕男笑一下：「有錢就行，這有什麼。」

中年男：「行，再養兩天，別弄死了惹麻煩。」

年輕男：「退燒藥買了嗎？」

謝阮無意識伸出手磨枕頭，觸手卻只有一片生硬冰涼。蔣故呢，蔣故不是還在房間嗎，這些人是誰？什麼錢不錢的？

哦，不對。謝阮想起來一點了，蔣故已經走了...謝鑫來學校找他，還把他扔在這裡了，這裡...這裡是哪裡？

「請...請問...」謝阮燒得渾身發軟沒有力氣，嗓子幾乎都要裂開了。

「能說話了？」來人伏下身下看他，是那個年輕男人。

「這裡，是哪裡？」謝阮耗盡了全身最後一分力氣發出疑問，他實在太難受了，全身都像被灌了鉛那樣難受。謝阮已經很多年沒有病成這樣了。

男人蹲下來看他，看得似乎非常仔細。

陌生的鼻息打在謝阮臉上，這讓他本能地不舒服，就算燒得迷迷糊糊還是想往後退。

男人說：「這裡是『心理諮詢中心』。」然後男人站起身似乎有些滿意，「長得還算不錯。」

另外一個人笑著問他：「你喜歡這種類型？」

男人：「還行吧。」

謝阮察覺到某種危機，但是他燒得太厲害了，幾乎沒有辦法睜開眼睛，只能聽見哐當一聲，鐵門關上了。

幾天後，S市派出所

姜新宇：「警官您好，我的室友失蹤了，已經五天聯繫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