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記得那個年滿十三便名震京華的葉家公子。

葉臨河此時不知沈正所想，就算他知道，也不會有興趣理會。

「齊城。我已經到了蜀嶺。在劍嶺關上，我再次見到了那個當年給你我算命的術士，當年他說你註定功拜帝相。你當時不以為意，但當那術士將眼看至我時，我看見，他的嘴唇瓮動了下。似是想說什麼，但他什麼卻也沒有說，只說我一生富貴，所償必成。」

說到此，葉臨河的表情微微淡漠，在這暗黑的牢獄裡，只點點燭光閃映在他的臉上。

「我知道，齊城，那個術士並沒有說真話。你知道的，我從小最會的就是看人臉色，看我爹的臉色，看我哥的臉色，看我嫡母的臉色，看夫子的臉色，也看你的臉色。」

說到這時，葉臨河微微笑了幾許，那一刻，沈正清楚的在面前這個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爺臉上。清楚的看見了，一種可以被說為害羞和羞郝的神色。

他那一瞬間，手抓著案堂木竟突然收緊——

「齊城。當年那術士沒有說真話。他分明是想說什麼但沒有說，就拿了些其他的話來搪塞我。你知道嗎？當我在劍嶺關上再碰見他時，他居然一下就認出了我。

——十數年的年華已匆匆過去，只是看一眼。他居然就認出了我。他問我，當年他送給我的符袋是否還帶在身上。

當然我早就丟棄了，當他給我後，見他離開我就打開了符袋，裡面啥也沒有，只有一張符和幾粒米和土。誰知道這老瘋子在想什麼，這個破玩意，我當然扔了，喏，就仍在了當年的永安巷，隨手往身後一丟——」

此時沈正突然將面前的信重新抽了回去，看著面前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浮屍。

只淡淡道：「葉臨河，請你記住你的身份。你現在，不是當年那個名譽京華、名享太安虢的少子爺。你現在無非一介階下囚，並且還只是被我奴役的階下囚！」

說著，沈正突然站起身來，連同著他的站立，雙手重重的在紅木桌上狠狠一拍。

桌上的信件被此一震紛紛抖落如同塵埃慢慢飄落至沾滿水滴和泥土的地面上。

葉臨河的目光慢慢隨著這些信件也看至地面。紙最輕薄，沾上水後，紙上的墨跡便如此暈化開來。

墨水擴散，很快暈滿整個紙張，什麼也不見了。

那一刻，葉臨河彷彿在落淚。

甚至已經不能說是彷彿了，已經甚至是可以肯定，他就是在落淚。

淚水輕柔滑出臉頰，快速的順過皮膚，滴落在地面，滴落在暈濕的墨跡上。

沈正看即葉臨河落淚，一瞬間他驟然慌了起來，但其實上，他不應該慌的，他也沒道理心慌。

他是正心司的副司長，是師傅最重任的徒弟。

二代弟子里，唯他出色。

可是，他從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這樣的落淚。

很快，倒也不需要他反應，門口遠遠的傳來太監的高呼，聖旨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