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周六。

喬允安伸手揉了揉眼睛，將歪歪扭扭的眼罩扯下來隨手一丟，翻身蒙頭縮進被窩，本能的躲避刺眼的陽光。

啪啪啪——

時不多久，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喬允安煩躁的用被子捂住了耳朵，可那敲門聲不止，吵得人難以入睡。

「許志平你去開下門啊！」

「喬先生你在家就開個門！」

喬允安暈暈乎乎的，片刻之後從床上竄了起來，想起今天許志平是要一早跟女朋友出去約會，只好抓了抓頭髮自己跑去開門。

「誰啊？」

老虎捧著飯盒咧著嘴在門口傻笑，喬允安一開門，倒吸一口氣，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就先一步關上了大門。

老虎差點撞在門上。

喬允安在屋裡拍了拍心口。

「喬先生你開門啊，我是給你送餛飩的，你不開門就涼了！」

餛飩？

喬允安轉身，開門，讓人進屋的動作熟練到令人髮指。

「喬先生，四哥讓我給你送來的，說是魚肉餡兒的，還有四個油酥燒餅。」

喬允安張張口想讓他下回晚點送，大早上睡不睡覺啊，但想了想好像哪裡不對，於是又把話咽了回去，轉身拿了個大碗，將小餛飩倒了進去。

「我就隨口提了一句他居然記下來了！」

老虎站在那兒，嘿嘿笑了兩聲，「那沒事兒我就回去了，喬先生慢用。」

「你去吧。」

殷閻既然摸了底，那喬允安住在何處當然也不是秘密了，他仔細盤算了一下，就在宿舍安安穩穩的住著，四爺好像沒有再找他麻煩的跡象，要是拍拍屁股跑了，還真沒法解釋。

喬允安吃的很香，老虎多看了這又白又嫩的小先生兩眼，轉身離開，回去的路上順道給殷閻買了份今早的報紙。

「四哥，餛飩給送過去了，我瞧見喬先生吃的那個香，這是今早的報紙，工廠那邊的錢和外地客商的違約金常先生都還上了，嘿嘿，四哥這一招真絕！」

誠然，那幾個外地客商找鬼子六進貨也是殷閻的手筆，從工廠工人鬧事而起，引人入局。

「通知那幾個客商，用違約金簽合同走棉紗的貨。」

上海灘就是這麼個地方，要麼賭命，要麼苟且，黃浦江底下沉了多少人，你不能吃人，就只能做被人吃的骨頭。

紙醉金迷的生活，是要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

殷閻卷了一根煙，擦亮火柴自顧自的點上，老虎站在門口看著，撓了撓頭。

「那個…四哥，芳琴姐問咱有沒有空打麻將。」

「打，今晚過去。」

「得嘞，四哥。」

芳琴這個女人對殷閻意義非凡，殷閻對她好，她也不過分，兩人像是心照不宣，對過往隻字不提。

上海灘是個不夜城啊，酒吧，賭場，歌舞廳，青樓，大世界，霓虹燈下形色不一的男男女女，在這繁華的街道上夜夜笙歌。

「四哥，儂來啦！」

女人開口便是溫柔到極致的吳儂軟語，淡淡的笑容，紅唇勾魂，鑽石耳墜反射屋內暈黃的光，更加令人痴迷。

繁華場里再普通不過的情景，小洋樓里的溫柔陷阱。

「芳琴姐，這次是哪個姊妹手頭不寬裕想坑我了？」

纖細的手指柔若無骨，輕拍在衣襟上，抬眸是明艷的風情萬種，屋內上了美酒香茶，糕點也有不少。

殷閻脫了外套，掛在衣架上，解開兩顆衣扣免了免袖子，大門一關牌局開始。

殷閻不太會打麻將，摸牌的手氣也差的可以，輸多贏少也都習慣了，芳琴有幾個要好的姊妹，人都是知書達禮的，就是手上不知道收著，每每這時候就靠著殷閻從手指頭縫裡輸一點，接濟過活。

房間內瀰漫著淡淡的香水味，女人們你一嘴我一嘴的聊著，也哄著殷閻開心，老虎和刀疤在隔壁快活，各個也是左擁右抱的。

「站住！小兔崽子別跑，看老子不打死你！」

「打死我還不跑，你當少爺我傻啊！」

殷閻要去摸牌的手頓了頓。聽著聲音耳熟，開口低聲問道，「門外怎麼吵吵嚷嚷的。」

芳琴笑吟吟的起身去看，拉開一點門縫兒往外望去，四下環顧，見著個服務生打扮的小哥兒滿屋子跑，身後讓幾個混子追著，大廳的女人們惶恐，又從屋外來了幾個圍追堵截。

「有什麼好玩的？」

芳琴笑出了聲來，殷閻起身打開了門，站在二樓的走廊間，他看見那小哥走投無路的往二樓跑，低頭輕聲笑了笑。

喬先生啊…

殷閻一伸手，又快又準的揪住了從面前跑過去的人的後領子，喬允安驚詫之餘向後倒去，殷閻一邊托住他，側身抬腿一腳，猛踢倒了身後追趕的混子，沉悶之聲正中心口。

「他媽的是哪個…四，四爺…」

幾個混子罵罵咧咧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站起來，一看面前的人，連忙一改嘴臉點頭哈腰。

喬允安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從殷閻手中掙脫出來往他身後躲了躲。

「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喬先生。」

喬允安擦了擦眼睛，急喘著沒顧得上回答，早就紅了眼圈，看上去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水。」

芳琴踩著高跟鞋端來了一杯水，喬允安接過來一飲而盡，經這麼一鬧，不少人停下了玩樂，看著熱鬧，老虎和刀疤也從包間里出來。

「謝，謝謝…」

「這次又是為什麼被人追啊？」

「四爺是這樣…」

混子想開口，讓殷閻瞪了回去，老老實實站在一邊，不敢插嘴也不敢走。

「他們說我偷了他們老大的腕錶，我沒偷啊！」

「沒偷你跑什麼？」

「要打你你不跑嘛！」

殷閻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沒大沒小。」

喬允安又往他身後躲了躲，殷閻扯著他衣襟，給他拽了出來，回頭對著那幾個混子問道，「什麼表？」

「是勞力士第一款真皮錶帶的銀錶盤腕錶！」

喬允安在他身邊小聲嘟囔著，殷閻回頭看他，皺著眉低聲問道，「這麼了解你還說你沒拿？」

「什麼好東西到我面前我一眼就能記住的。」喬允安辯解道，「就你手上這塊…」

「行了行了。」殷閻打斷他的話招招手示意領頭的混子上前來，「認識我？」

「誰不知道四爺您的名號…」

「那就好辦了，你們老大誰？」

「東鋪石大王石先生。」

殷閻疑惑的眯了眯眼睛。

這又是哪兒冒出來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