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越國的規定，男女都可以讀書，也都可以當官，但是朝堂之上位高權重之人大多還是女人。也有少數的幾個男人，且大多都在後列。

鳳九天久不上朝，眾人已經習慣了太傅與國師共同理政，如今多了個人，反而有些不安。

為了自圓其謊，鳳九天在穿越來的第一天便大張旗鼓去了大羅寺，只當是佛光普照，賜她神志。

她不再胡鬧，眾人自然高興，高興之餘又開始計較別的……

讓眾大臣依照常例議事，鳳九天靜靜聽著，並未開口。有言官覲見，或是大人啟奏，大多是太傅先看奏摺，隨後是國師，兩人雖會拌嘴，但在許多政事上還是意見一致的。且如今四海清平，外境早被明帝打怕了，並沒有什麼大事。

看她們議得差不多了，鳳九天這才開口。

「其實朕今日來，也有一事要與眾愛卿說。」她經營工作室時很多時候都是自己寫文言文對話的，所以這些對她而言實在平常。

鳳九天提了新法令一事，果然惹得眾人驚駭，接著便是議論紛紛。

連太傅柳公青都震驚了一番，她似乎是在疑慮什麼，遲遲沒有開口。

太叔明月定定看著一處，幹涸的眸子像缺了水的魚目。

鳳九天看了他們半晌，第一個站出來說話的，竟然是後排的一個男子，似乎還是一個不怎麼有用的言官。

「虐殺牲畜本就殘忍之至，虐待活人更是罔顧人倫，近些年來沒有明文禁止，殘暴之事時有盛行，且有愈演愈烈之風。

我大越雖以武立國，歷經百代不衰，靠的卻是以禮治人，近幾年殘暴之事盛行，鄰邦時有埋怨，武力鎮壓只能揚湯止沸，難以去其根源，長此以往必成大患。

且我大越數百年清明，若因此事骯髒青史，實在有負列祖列宗。陛下能及時止損，實在是天下百姓之福！」

清清瘦瘦的一個人，說起話來卻鏗鏘有力，鳳九天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看完又覺得真是髒了眼。

柳公青聞言嘆了口氣，似乎是同意了這番言論。

「裴大人所言極是，陛下英明，末將認為此令可行。」將軍白中林是個神經大條的，覺得什麼有道理就跟著哪邊，絲毫不顧權謀之術。

鳳九天聞言點了點頭，她定睛去看這「裴大人」，總覺得這人長得有點矛盾。從她看過的大越國這些男子來看，如他這般正直儒雅且聲音潤朗的，該不會如此醜陋才是吧？

隨即，她似乎發現一些不尋常的東西。她可是半個美妝博主。

裴子正見她突然打量自己，匆匆低下了頭。

但是絲毫不見他有任何慌張啊，鳳九天眯了眯眼，又轉開了目光。滿殿的臣子還真是各有特色，有三兩個小聲議論的，還有一個人撓著頭思索的，有太傅這樣看著眾人神色的，還有國師這樣冷冰冰的。

實行法令並沒有那麼簡單，如今只是提議，還要著專人查訪，究竟涉及多少行業，多少利益，每一條都要想好實施細則，以及注意事項、處置方式。找人撰寫也要費時費力，每條表述應當準確無比，不可有任何異議，不可讓人鑽了牛角尖。

......

太傅柳公青似是還有疑慮，但還是讚許了，眾人無異議，此事重大，自然交給太傅大人去做。

至於太叔明月，鳳九天也大約知道她的處事風格了，想必是人前不發作，背後扎小人，且等他日後怎麼跳腳。

下朝時大多都是女帝先走，不過鳳九天還真沒見過這陣仗，只想看看眾人下朝而去的場面是怎樣的，眾人只好先她而去。

「裴大人？」

大殿森嚴，滿堂金石玉璧將話音回蕩得十分空靈。看到後頭低著頭默默退出的人，鳳九天將他喚住。

裴子正一怔，鳳九天繼續道：「方才聽你這番話很有道理，你且留下。」

諸大人都頓了頓腳步，若是以前，定會以為鳳九天要強搶民男，但是看到裴子正這張臉，眾人都不約而同放心退下了。

好好的臉上滿是黑痣不說，還有一片不知是胎記還是什麼的東西在眼角，蔓延了小半個臉，還好他總低著頭，若是抬頭，指不定就將誰家小孩嚇哭了。

等眾人散去，鳳九天已經走到他跟前。

她眯眼去看，裴子正便狠狠低著頭。雖然低著頭，氣勢卻絲毫不輸。鳳九天見人很多，能感覺到這人應當是和自己一般的人物，縱使身陷囹圄，也願意放手一搏，絕不是伏低做小之輩。

鳳九天伸手，這人後退半步，這才有些慌亂。

「來人。」鳳九天想到之後還有事情要做，便不想與他浪費時間了，她輕抬下巴，指著這言官，「攔住他，不許他動。」

被侍衛死死攔住，裴子正也沒有用力掙扎，他只是疑惑道：「陛下這是？」

鳳九天也沒有立即開口，勾起他的下巴細細看了一圈，隨後便去了後殿，再回來時手中多了一條濕了水的手帕。

裴子正當然知道她想做什麼了，不過此時再退已經晚矣。

鳳九天將他的臉擦幹凈，果然不輸於後宮任何一位貴君。

「你敢欺君？」鳳九天隨手將髒兮兮的手帕扔在腳下，揮手讓侍衛退下。

既已被識破，裴子正也不掙扎，只理了理官服，直直跪下，頗有幾分魚死網破的勢頭：「陛下恕罪。」

還是不習慣這麼被人跪，鳳九天隨手將他扶起：「你是對朕不相信，還是對你自己不相信？」

見她並沒有怪罪，也沒有露出什麼別的神色，裴子正鬆了口氣，他道：「依照陛下先前的行徑，陛下自己覺得呢？」

嗯？鳳九天微微皺眉，這人還順著桿爬，反過來教訓她？不過想起之前鳳九天的作為，看來他這般還是比較保險的。

鳳九天輕咳一聲：「朕先前是有些問題，不過你這做臣子的，不好好勸諫輔佐，竟用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蒙蔽聖聽，是不是該罰？」

裴子正突然抬頭看她，如果鳳九天沒有看錯，他眸中頗有幾分疑惑，還有不屑......

他試探道：「陛下說了那麼久，就是讓微臣承認自己該罰？可陛下......似乎也沒有要罰臣的意思？」

他抬眼，見鳳九天正在咬牙，似乎被猜中了心思，忙又道：「不過無論陛下想讓臣做什麼，臣都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還請陛下明言。」

他倒是聰明，不過怎麼就篤定鳳九天會喜歡聰明的呢？

鳳九天微微勾唇：「既然如此，朕擇日便封你為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