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阮臉上流露出的迷茫神情令蔣故心中的疼痛和愧疚越發深刻，任何一個人恐怕都猜想不到這件事的背後主謀會是被譽為『大鱷』的蔣萬。

「其實和我江欣的婚約是蔣萬做主定下的，他都已經把消息放出去了我才知道這件事情。」蔣故一邊斟酌著用詞一邊不著痕跡朝床邊挪，謝阮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當時在江客瀾說的話沒有騙你，我真不想和江欣結婚。」

「但是江欣怎麼想的一開始我並不知道，是趙晗打聽出她對我所謂的一見鍾情不過是因為跟前男友賭氣，我這才知道其實這是一場我們兩人都心知肚明的一場鬧劇。」

短短幾句話信息量未免過大，謝阮並不能夠很快地理解蔣故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現在理解事情的速度很慢，比幼兒園小朋友學加減乘除快不了多少，於是只能緊緊盯著蔣故，卡頓的腦子裡慢慢運轉每一個字組成的意思。

「蔣萬是為了警告我才拿你開刀的。」蔣故說完停下，仔細觀察著謝阮的表情。他怕謝阮激動失控，因此直到確定謝阮沒有受到刺激的跡象才繼續道，「但是當時我並不知道，是魏澤突然有一天找到我，讓我看了一些…告訴我你不見了。」蔣故不必說得太明白，他也不想說得太明白，這段回憶對謝阮來說必然痛苦不堪，對於他而言又何嘗不是。單是回想起他看到視頻的瞬間，蔣故都恨不能掐死過去的自己！

這段時間所有人有意無意都不讓謝阮碰手機或者接觸任何其他的電子設備，如果是一個正常人早就察覺出不對勁了。但是謝阮現在迷迷糊糊渾渾噩噩的，根本察覺不出不對勁，只是身體厭惡的本能反應還在。

蔣故的話再次觸碰到了謝阮胃部的開關。謝阮一開始只是覺得胃部隱隱約約的抽搐，接下來很快就發作成難以忍受的噁心，像有一千隻手拽著他的胃往下墜。謝阮終於忍不住伏床幹嘔起來，沒有人嘔吐的樣子會好看，尤其謝阮嘔撕心裂肺，蔣故簡直懷疑謝阮要把膽汁和血一起嘔出來！

「小阮！」蔣故一下慌了心神就想去扶謝阮。

他還沒碰到謝阮就被警告停下。謝阮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疲憊，但這並不妨礙他把手中的刀直直對準蔣故。謝阮的手指很白，摸起來柔軟溫暖，這樣一雙手用力握住刀柄，更襯得刀尖明晃晃的鋒芒惹人心寒。

蔣故心中刺痛，從前謝阮別說拿刀尖對著他了，就連遞一支筆都是筆尖朝著他自己。冷汗打濕謝阮鬢髮，他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又倔強，蔣故心疼不已，他半跪在地上平視著謝阮近乎哀求：「我不動你，喝口水總行吧。」這樣至少能讓喉嚨舒服些。

謝阮沒有接蔣故手中那隻玻璃杯，而是忍住胃部的痙攣慢慢往後縮，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好像一道無形的屏障，這樣就能保護他免遭傷害。

蔣故看著慢慢裹成一隻繭的謝阮，又看看手中的水杯，心中說不出的難受：「我把水放在這裡。」蔣故把水杯放在他和謝阮之間。

但是謝阮的視線甚至都沒往杯子上落一下。

「我…」蔣故聲音有些不正常的喑啞，他知道現在謝阮的狀態不好，或許不是說這些話最好的時機，但是他怕，他怕謝阮好起來完全記憶起他的混賬行為就真的不要他了。

「我從前老跟你說，我留你在身邊是因為你單純，你方便，你最像他。」蔣故從沒如此悔恨他曾經將謝阮完全當做了謝安的替身，他有些不敢抬眼看謝阮，「但是…其實你們兩個完全不一樣，氣質也好，說話做事的方式也好，根本就是兩個人。我一開始接受你確實是因為承受不了謝安離開的打擊，但是時間過去這麼久了，我還這樣自欺欺人就是我在犯賤！」從來沒有人能在他身邊待待上一年之久，一般情況三個月都算長了，謝阮卻陪伴了他將近三年的時光。

「我自以為及對謝安少年時代的感情足夠至死不渝，才讓你成了犧牲品。但凡我早一點認識到這點，蔣萬也不可能僅靠二十萬就讓離開我的視線！」

「謝阮，我蔣故其實早就習慣你喜歡你了，只是我自己一直沒有意識到。直到我知道你不見了，慌了亂了差點就瘋了！我恨不能分身出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字自己去找你，我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對你多些關注，我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承認對你的喜歡。找你的每一天我吃不好飯睡不好覺，手裡一響就神經病一樣跳起來恨不能把手機對面的人扣過來押在面前挨個把細節說得更加清楚明白。我不停向上天祈禱一個更好的結果，可是明顯我這樣的人不討上天的喜歡，這才把你也牽連了。」

蔣故輕飄飄的話語砸在謝阮耳朵里，跟炸在平地上的驚雷也沒什麼區別。

「你說多少萬？」謝阮腦子有些疼，他純粹是下意識問的。一些閃爍的破碎畫面飛快在腦海中出現，又飛快溜走——他被押上車的時候隱約聽見謝鑫說他最近賺到一個大活計。

蔣故不忍再複述，二十萬連一套房子的首付都不夠，卻足以買斷一段血緣關係。

謝阮微張著嘴，看起來茫然無辜。他現在的精神狀況並不足以支撐他理出二十萬和他所遭遇的一切之間的聯繫。

但是蔣故明白，他能察覺出謝阮現在的情緒非常低落。

蔣故看著這樣的謝阮終於忍不住趁他不注意慢慢接近一把抱住他。

蔣故抱住謝阮的一瞬間，謝阮眼還是些茫然，他甚至還緩緩低頭看了一下蔣故抱住他的雙手—謝阮最近總是這樣。蔣故諮詢過心理醫生，心裡醫生說謝阮這是在自我保護。

刀尖抵上胸膛，蔣故毫不退縮，他直視謝阮，視線落在他幹裂起殼的柔軟嘴唇上。

過去謝阮喜歡他的擁抱和親吻，尤其是當謝阮興緻不高的時候，這樣親密柔軟的小動作，能很快令他高興起來。從前蔣故樂意親吻謝阮，他以為這是yu望使然，否則不好進行後面的動作。現在蔣故明白了，確實是yu望使然，不過那不是公狗一樣的發泄，而是對著謝阮獨有的衝動和寵愛。他喜歡和謝阮之間的親吻，黏糊糊的，融掉的棉花糖一樣甜，令人上癮：「我不會傷害你，但是我想親你，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