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從碼頭到常家園總要些時間，常鑫蓉到底是有點勢力，殷閻的車自打進了常先生的地界，就有人跑回去通報，硬生生將常鑫蓉從睡夢中攪了起來。

「常先生這是還沒睡呢？」

老虎刀疤手上都抄著傢伙，從門口到內宅這一路，硬是沒人攔得住，踹門進了房間亦然，他二人護在殷閻身邊，幾個混子被其餘弟兄看的死死地，跟在殷閻身後。

常鑫蓉披著長衫，手中的文明棍抬起來，遠遠的指著殷閻，「你…你…」

殷閻打了個手勢，十三人直接被推倒在了常鑫蓉面前。

「今日在大世界有人對果馨不利，他們說是常先生的人，我不信，常先生覺得呢？」

常鑫蓉一口氣堵在了心口，「當然不是。」

「也不知道這些人背後是哪個畜牲，膽敢攀污常先生，咱們江湖人不懼生死只問恩仇，有什麼事兒直接沖我殷某人來，果馨是我妹妹，誰敢動她，我就搞死誰。」

殷閻嗓音沉悶，一字一句不容置疑，那雙眼睛展露出許久不曾見過的殺氣。

常鑫蓉深知，這梁子是徹底結下了。

「不打擾常先生休息了，這些人你看這處理吧，告辭。」

自始至終，殷閻都沒有為私闖常家園解釋過半個字。

他是個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人，常鑫蓉撐著文明棍，緩緩坐在了沙發上。

青年踩著的皮鞋在木地板上發出悅耳的響聲，受到了這聲音的吸引，常鑫蓉抬起頭來，循聲望去，「你出的好主意。」

「哎呀，畢竟是我沉哥嘛，一眼看破實屬正常。」青年懶洋洋的靠在了門邊兒上，眼神中略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揚揚下巴，捲舌打了個清脆的響，「我聽說是一位姓喬的先生？」

「恩。」常鑫蓉點頭，「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小赤佬。」

「我倒覺得挺有意思的。」

常鑫蓉沉了口氣，「這些人怎麼辦？」

「夜長夢多，老規矩吧，黃浦江嘍～」

殷閻是凌晨三點回的家，這一日過得熱鬧，卻不想到了家門口，還有更熱鬧的人早已恭候多時。

男人站在樓梯間，燈光籠罩著他提拔的身形，一身淡色西裝，金絲邊眼鏡彰顯出儒雅皮氣質。

「老四這是跑哪兒逍遙去了？我以為今晚等不到你了。」

「這麼晚了三哥還在等我，看來應該不只是想在我這兒蹭一晚上吧。」

殷閻推開了房門，側身先讓了杜三哥進門，這所獨立的公寓，在深夜燈火通明。

「去芳琴那兒快活了？」

有些人即使衣冠楚楚，也改不了流氓本性。

殷閻將外套隨手扔在了沙發上，，笑吟吟回道「如果打架也算逍遙快活的話。」

三哥稍微坐直了身子，皺了皺眉頭問道，「都什麼身份了，你還親自動手？」

「事發突然。」殷閻摘去了腕錶放進抽屜，回身晃了晃茶壺，裡面還有些水，不過早就冷透了，他自己不在意，三哥估摸也不在意，「懶得燒水了，湊合喝啊三哥。」

杜三哥看著桌上那杯水，張了張口，輕笑一聲，「所以這麼多年了，老爺子還是喜歡你多一些。」

「三哥哪兒的話，老爺子可是很想你了，沒事多回去看看，不光是老爺子，我也想你。」

「哦？你也想我。」

殷閻緩緩放下水杯，半垂的眼眸再抬起來時，籠罩上了一層疏離，杜三哥瞧著若有所思，抬手推了推眼鏡。

「老四，話裡有話。」

「都是自家兄弟，明人不說暗話，三哥你多久沒從我這兒走貨了？是想休息一陣子，還是找到了別家的門路？」

三哥避而不答，沉聲道，「我想開家公司。」

見殷閻沉默不語，三哥繼續說道，「你是個聰明人，應當明白我的意思，做自己的主心骨怎麼想都比做別人的狗要強吧。」

「可是我沒錢。」殷閻清了清嗓子回道。

杜三哥揉了揉額角，哭笑不得。

跟在老爺子身邊兒十年，要說沒有積蓄是不可能的，可殷閻偏偏用了這麼個荒唐的理由來回覆，傻子都明白這是拒絕。

「那你好好攢攢錢，我改日再來。」

殷閻跟著他一同站起身來，單手踹進褲兜，沒留也沒送，這樣注視著他離開，才重新坐下身來。

「這是讓我好好考慮啊…」

麻煩事向來是一件接著一件。殷閻端起水杯將涼水喝了個幹凈。

再麻煩的事情也得一件一件的辦，眼前還有個楊小姐的事沒做了結，楊家和常先生的關係也暫且不清。

殷閻坐在沙發上，手指一點一點描摹著包漿的扶手，一下下輕輕敲打。

他身邊不缺女人，女人大多也都想從他這裡得到些什麼。

芳琴從一開始就知道很多，在她面前，殷閻永遠不可能完完全全放下。

喬允安，只有在喬允安面前，殷閻才能將一切拋灑個幹凈，原原本本的站在那裡。

這個發現足夠令人欣喜雀躍，以至於想著他嘚瑟放肆的模樣，可以安然入睡。

凌晨四點的南京西路，街角已經支起了攤鋪，三三兩兩的準備著一天的早餐。

老虎打了個哈氣，拉開了小板凳，要了兩份生煎，刀疤叼著煙站在不遠處，皺褶眉頭問道，「四哥怎麼看了資料就大發雷霆了？不就是個喬家麼，至於大動肝火？」

老虎嘿嘿笑了笑，「這你得問四哥去，再說不是也挺好的麼，我太久沒見著他眼睛裡的殺氣了。」

「也是…」刀疤一擼袖子坐在了老虎身邊，「還有個楊家小姐沒解決呢，這一天天的就不能安生，老闆有酒嗎！」

「大早上喝什麼酒，老闆不用啊！」

刀疤也沒反駁，算是默認了老虎的安排，並且拿過小碟，打算靜下心來好好的吃個早點。

「喬先生是私生子，他娘是個窯姐，還是個有脾氣有見識的窯姐，一來二去的喬老爺就煩了，喬先生從小被養在外面，沒過過什麼好日子。」老虎往他碟子里倒了點醋，回以一個笑容，「我也好奇，偷摸看了。」

「瘋了你，你膽子還敢再大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