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很快就過去了，秦暮一大早就陪著蘇文佩回門，再回到將軍府的時候已經是日暮時分。秦暮還記著自己和卿雲的約定，把蘇文佩送回房就要去找卿雲，誰知蘇文佩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偏著臉兒笑道，「怎麼，等不及要去找小情兒了？」

秦暮倒沒有被看破的窘迫，大方承認，「這些天冷落他了，你蘇文佩總不是小氣的女人吧？」

「誰說不是？我小氣的很，尤其是自己的丈夫，誰都不許搶。」蘇文佩眼睛裡都是笑意，秦暮便知道她是在開玩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別鬧了，我就去看看他。」

蘇文佩並沒有鬆手，反而正色道，「你跟我進來，我和你說正經的。」

秦暮不明所以，便被她拉了進去坐到了床上，蘇文佩關上門後便走了過來，「我問過太醫院的千金聖手張太醫了，還求了方子，這一個月你都得在我這，最快下個月就能有孩子了。」

「啊？」秦暮有些懵，「什麼孩子？」

蘇文佩笑著捶了他的腦袋，「你傻了不成，成了親自然是要生孩子的，你難道不想有個自己的孩子叫你爹嗎？」

是啊，秦暮想到會有個小娃娃拉著自己的衣裳喊爹爹，臉上便不由得掛起了暖暖的笑來，「好，那方子有用嗎？」

「當然有用，張太醫是太醫院最有經驗的老太醫了。」

蘇文佩說著就把秦暮推倒在床榻上欺身上去，「我反正要和別人分一個你了，就只能求個孩子，以後啊，隨你去陪你的情兒，我一概不管。」

蘇文佩說這話時面若桃紅，俯下身子看他露出雪白的脖頸，青絲垂下一縷正落在秦暮唇邊，有些癢，卻也是少女獨有的芳香。她媚眼如絲，處處誘惑，秦暮便握住了她的腰，翻身將人壓在身下......

卿雲在房裡等了很久，蠟燭燃到了頭，月亮也升的很高很高，推開窗看去正掛在天上看著他，像是透著憐憫。

秦暮，失約了。

今日一大早他就看見秦暮攙著蘇文佩上馬車，那一種溫柔體貼不是裝出來的，是真心的喜歡。

蘇文佩出身將門，安定候家的嫡女，和秦暮正是門當戶對。卿雲見過她一面，那是個極為生動的女子，眉眼間透露出來鮮活的生氣。秦暮曾說他就是崑崙山上的冰雪，純澈清冷，帶著一種仙氣，那蘇文佩大概就是錦官城裡的鳳凰花，熱烈張揚，帶著人間煙火氣。

蘇文佩是很優秀的女子，在卿雲看來，有一種帶著攻擊力的美麗。

而且他聽府里的下人們說過，秦暮和蘇文佩從小就在一處玩，一直長到這麼大，兩家人也早就有結親的打算。據說有一年皇帝過生日，秦暮和蘇文佩一起演了一出劍舞，可是讓皇帝都讚不絕口的。

秦暮和蘇文佩是天賜良緣，只有他，只有他是多餘的，又礙事。

卿雲沉默著關了窗戶走回到床邊，卻一絲睡意也無，自從他來到這花團錦簇的錦官城，幾乎連一個安眠無風的夜晚，都不曾有過。

有時候他也會後悔，離開清醫道，孤注一擲的跟著秦暮來這麼遠的地方，失去了師尊的呵寵師兄的庇佑，究竟是為了什麼？

可只要能看見秦暮對他笑，哪怕只是小小的勾了勾嘴角，他都覺得那笑容勝過一切山川河流，萬古春秋。

第二日，卿雲朦朦朧朧醒過來就頂了兩個大黑眼圈，已經是日上三竿了，也沒有人來喊他。他在將軍府的存在感很低，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這府里還住了他這麼一號人物，因為秦暮不想聲張，可有的時候卿雲也是真的會感到有些孤獨。

在寂寥中睡去，在沉默中醒來，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所以他從一開始最期待的就是秦暮能來看看他，陪他說說話，後來，連這也成了奢望。

他隨意揉了揉眼睛推門出去，陽光很刺眼，他也不覺得餓，便往花園走去。九月份正是桂花開的時候，一簇簇的金黃掩藏在墨綠色的葉子下，雖不見花蕊，花香卻飄出十里，卿雲很喜歡這花。

可沒走多久就聽見了笑語，原來是秦暮和蘇文佩在桂花樹下擺了一小桌點心和酒，正在那和丫鬟僕婦們說笑話。

蘇文佩從前就常來秦府，早就和他們是熟識了，看上去不像是新嫁進來的主母，倒像是家生的千金小姐。

「王媽，您這次可不能再向著阿暮了，這一壺酒我都還沒喝幾口呢！」

王媽提著酒壺給秦暮斟酒，笑道，「夫人說哪裡話，你是要生小少爺的，哪裡能喝這酒？」

「我好歹也是馬背上揮著鞭子長大的，怎麼就這麼嬌弱了？」蘇文佩有些不樂意，撇著嘴，眼裡卻是笑意，便靠到了秦暮肩上撒嬌，「阿暮，你也不替我說話，我就喝一口，這桂花酒不醉人的。」

秦暮也帶著笑意，摟著蘇文佩看著王媽，「賞她一杯吧，否則可有你鬧的。」

王媽這才肯給蘇文佩斟酒，蘇文佩一面看著那酒盞，一面道，「我哪裡像是嫁進來做主子的，連杯酒也不讓喝，我昨兒還看見小穗她們偷著喝酒呢。」

「夫人！」身後被拆穿的小丫頭忙制止了她，卻被王媽瞪了一眼，又訕訕縮了回去，那叫小穗的丫頭眼尖，看見了躲在樹後的卿雲，「是誰在那裡？」

卿雲一驚，再躲已經來不及了。

在場的丫鬟有一半是蘇文佩從娘家帶來的，另一半秦府的也只是認識他，並不曾和他說過話。他站在那裡，就像是誤闖入村居的小獸，陌生得不知所措，一臉的窘迫，卻連看一眼秦暮讓他幫幫自己都不敢。

他看上去那樣可憐，那樣的狼狽，像是做錯事的孩子，秦暮看著他，察覺到了他的困境，便想要替他解圍，他聲音溫和，「小雲，過來。」

卿雲聽到他的聲音反而更加害怕，他匆匆抬頭瞥了一眼，蘇文佩梳著好看的髮髻，穿著好看的衣裳，光鮮亮麗得像是仙女，而他呢？頭髮沒有理，衣裳也皺巴巴的，還有兩個好大的黑眼圈......

只是在那一瞬間，他轉身就跑，帶著羞愧和自卑，秦暮也沒管太多，起身就追了上去，只留蘇文佩和那群下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是哪一出。

半晌，還是蘇文佩把玩著被風吹落到桌上的桂花蕊，輕聲道，「將軍還是很在意那個小軍醫，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