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雲和秦暮第一次親近並不是在念北崖，而是要更早。

那時候卿雲跟著秦暮回到了軍營，秦暮受了傷又不敢告訴手下怕動搖軍心，便只讓卿雲一個人給他醫治。後來有一個晚上，秦暮和人談事喝了些酒，趁著酒興就強要了他，那是讓卿雲只要一回想就會渾身發抖的夜晚。

不是柔情蜜意，而是近乎侵略的強暴，他就像是風中的樹葉一樣顫抖，哭喊到聲音沙啞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秦暮弄傷了他，醒來後一直在道歉，抱住他說那是因為他喜歡他，他愛他，他說那是情到深處，情難自禁。

卿雲相信了他，也愛上了他，比他想要的還要更愛，而秦暮呢，他不是不愛，他很喜歡卿雲，卻比卿雲以為的，要少得多。

卿雲不懂秦暮的心思，他心裡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愛和不愛，黑白分明。

因此他看著蘇文佩，「這些話，是他讓你告訴我的？」

蘇文佩一愣，她只以為卿雲只是個半大少年，沒想用多少心思去對付，可他這麼一問倒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如果他一直就是這樣看我的，我不會纏著他的。」

蘇文佩那話里的意思不就是在告訴他秦暮不過把他當做瀉火的人罷了，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可話說到這份上，蘇文佩頓了頓，轉而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阿暮他很在意你，我也很感激你，希望你能理解他，也能接受我。」

「我不會鬧事的，你不用擔心這個。」卿雲起了身，「我累了，請你離開。」

蘇文佩沒再說什麼，對卿雲這樣聰明又單純的人，點到為止最好。因此她扶著丫頭的手就走了，到了院子里貼身服侍的小穗才問道，「夫人，您就借著這機會把他趕出去得了。」

「將軍在乎他，他就是走了將軍也會把他追回來，我費那勁兒做什麼？」蘇文佩伸手看著剛染的指甲，紅艷艷的像是浸了血，「把人留在眼皮底下，慢慢來。」

回到新房，秦暮就迎了上來，「小雲怎麼說？」

「他還真是冥頑不靈，說也說不通。」蘇文佩嘆了口氣，「你說你，你便是要討小，什麼人沒有，何苦要找他？」

秦暮低了頭也沒說什麼，半晌才像是逃避似的，「罷了，讓他自己冷靜幾天吧。」

蘇文佩沒說什麼，一個月過去了，卿雲也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里極少出門。秦暮和蘇文佩究竟是新婚燕爾，就算對卿雲有些掛念和愧疚，也都在蘇文佩的百媚千嬌里忘了個幹凈。

一個多月過後，蘇文佩就迫不及待地找來了太醫，也算是上天眷顧她，果然有了身孕。

秦暮也是喜形於色，送走太醫之後就坐在蘇文佩身邊握著她的手，眼睛直盯著她的肚子，「居然真的有了，真好！」

蘇文佩也撫上了自己的肚子，笑道，「是啊，你總算可以去陪你的情兒了，這些天，一定把你思念壞了吧。」

秦暮一頓，才商量似的開口，「我去看看他，可以嗎？」

「我要不讓你去，成個什麼人了？」蘇文佩安撫地笑笑，「反正以後也不能同房，你去吧。」

秦暮很感念蘇文佩的善解人意，親了親她的嘴角，天色將將晚就去了卿雲那裡。自己有了孩子，又是多日未見，秦暮心情大好，誰知推開門的時候卿雲只是坐在窗前發獃，也不理他。

知道他心裡有抱怨，秦暮也不怪他，只關上了門，「怎麼不點燈？我記得你最喜歡亮堂的。」

「只有我一個人，點燈幹什麼？」

明明是少年清亮的聲音卻像是染了暮色，從昏黃的光影中，雖不明說，卻字字寂寞。

秦暮一顆歡喜的心也不由得沉寂下來，走到他身邊攬住了他的肩膀，「久等了。」

只三個字，卿雲卻無端有些想哭，「阿暮，我想回崑崙。」

「別任性，我這不是來看你了嗎。」秦暮拾柒他一縷長發在手，「我也記掛著你。」

「所以你覺得，你只要留著我，有空的時候想起我了，就來看看我，對我來說，我就應該感恩戴德了是嗎？」卿雲推開了他，「我不是你們中原人，不知道你們中原人有這樣的規矩，如果早知道，我不會跟你走的。」

秦暮一時失語，不知所措，卿雲卻抹了抹快要溢出來的眼淚，扭頭笑道，「你還記得嗎，你之前給我講過一個故事，是你在塞北遇上野狼的故事，你還沒講完呢。」他扯了扯秦暮的衣袖，「我想聽，你給我講故事吧。」

在黃昏的微光下，卿雲的臉只露出一般來，暖黃色的霞光映得他眼睛特別亮，莫名讓人心動。秦暮俯身親吻了他的眼角，溫柔繾綣的動作，卻讓卿雲沒來由的一陣顫抖推開了他，「我不想做。」

「為什麼？」秦暮有些疑惑，「你不想我嗎？」

「想。」卿雲也不忸怩，「可我想的是你。」

秦暮不懂這是什麼話，以為卿雲還是在鬧彆扭，一把把人抱住就吻上了他的唇，「不要，我不要......」

卿雲幾番掙扎掙脫不開，已經被帶到了床榻上，身子也軟了。他的身體對秦暮像是有一種吸引力，就算推拒著他也還是不由自主地被帶了進去。秦暮做得很賣力，可卿雲卻驀地想起了那天晚上秦暮強要他的時候，蘇文佩說的話終究成了他心裡的刺，秦暮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要他，因為喜歡，還是因為他幹凈，適合幫他瀉火？

被翻來覆去做了好幾次，卿雲已經累得連手指都不想動了，卻還是看著枕邊睡著的秦暮，「阿暮，我想聽故事，你答應過我的，要給我講故事。」

秦暮也累得很了，只想睡覺，因此把人往懷裡一摟，「乖，先睡覺，明天再說。」

可是第二日天明，日上三竿了秦暮才醒來，卿雲早就把自己收拾好，坐在一邊看著他，那眼神里似有無限的哀怨。秦暮一驚，忙坐了起來，「什麼時辰了？」

「我想聽故事。」

卿雲還是這一句，秦暮身體慵慵，腦子也糊塗，「你在說什麼呢？」

「你說過的話，是不是都忘了，阿暮，你究竟記得些什麼？」

秦暮被他越說越糊塗，以為卿雲還是在跟他慪氣，自打他成了親，只要兩個人見面卿雲就一直在慪氣，幾乎都沒能好好說過話。秦暮也是煩得很了，總覺得卿雲還是不夠懂事，不如蘇文佩善解人意，因此語氣也不大好，「小雲，你別這樣，事已至此，你再逼我又有什麼用呢？」

「是啊，逼你也沒用。」

這句話讓卿雲徹底失瞭望，他揉了揉幾乎一夜沒能安睡的眼睛，「你送我回崑崙吧，就當我做了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