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卿雲身體大好之後秦暮就帶他去後廂房拜見秦老夫人。

後廂房是整個將軍府最安靜雅緻的地方，稀稀種著翠竹和老梅，更妙的是不知道從哪裡引來了清泉水，池中有幾尾紅鯉魚在浮萍下游得歡暢。

屋檐下掛著一個鳥籠，籠里關著一隻黃鸝鳥，看見院子里來了生人便啁啾叫了起來。

秦老夫人喜歡有禮數的人，秦暮特意教了卿雲怎麼行禮，卿雲還不熟練，戰戰兢兢的好歹是沒出錯。秦暮已經和秦老夫人說過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秦老夫人雖然不喜歡也看不慣，礙著秦暮也不好說什麼，就算是勉強接受了卿雲。

卿雲乖巧地坐在一邊，他知道他說話一向容易出錯，便就聽著秦暮和秦老夫人說話，一言不發。可誰知道秦老夫人偏偏要問他，「阿暮說你是崑崙山來的，我聽得有些糊塗，崑崙山上怎麼會住了人呢？」

不管是沐風還是秦暮都跟卿雲說過，不要輕易提清醫道的事，因此他也就照著秦暮教他的那樣，回答道，「不是崑崙山上，是山腳下，我跟著師父學醫。」

「家裡還有什麼人？」

「師父和師兄......」

秦老夫人打斷了他，「我問的是你的家人，父母呢？」

「我......」卿雲偷眼看了一眼秦暮，小聲道，「我沒有父母。」

「沒有父母？」秦老夫人有些驚訝，轉向了秦暮，「來路不明的人你也敢收，崑崙山那裡的人，萬一是南蠻怎麼辦？私通外敵是要掉腦袋的。」

秦暮賠笑道，「小雲不是沒有父母，只是父母早亡被他師父收養了，是中原人。」

秦老夫人半信半疑的，又問道，「那你那日慌慌張張的跑什麼，差點害得你家夫人動了胎氣，沒有人教過你規矩嗎？」

「我家夫人？」卿雲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蘇文佩，提起這事他心裡也不好受，卻不知道怎麼解釋。如果說是因為和秦暮吵架，一定會讓著老夫人不喜歡，可如果說不出個理由來，那就是他莽撞不懂事，一樣是罪名。

「我......」卿雲囁嚅半天，「我沒想到會遇見人，我不是有意的。」

「你不殺伯仁，伯仁也因你而死，這可不是你用一句無意就能帶過的。」秦老夫人一向喜歡蘇文佩，這是要為她做主了，「夫人就是夫人，不管阿暮再喜歡你，不該有的心思你都不能有。哪怕是正經開臉抬房的姨娘都是服侍夫人的，何況你還是男人，可別學那小家子氣的女孩子一味地拈酸吃醋，傷人害命，我要是知道了，絕不放過。」

明明也沒什麼錯，這老夫人卻平白給他安了這一堆的罪名，卿雲委屈得不得了，臉上也掛不住笑容，忍不住爭辯了一句，「什麼冷不冷的，我聽不懂。但我真的沒有想害她，而且......明明也沒有動胎氣，為什麼要冤枉我？」

「你......」秦老夫人被他一堵便來了三分氣，「你還頂嘴？我們家可沒有奴才頂嘴的道理。」

「我不是奴才，我是......」

「小雲！」秦暮打斷了他，皺著眉朝他搖搖頭，卿雲才不情願的把話咽了回去。他笑著對秦老夫人說，「祖母別生氣，小雲就是這樣的性子，也算是率真可愛，以後多讓他來伺候您您就知道他的好了。」

「沒規沒矩也叫率真可愛？我可真愛不起來。」秦老夫人也沒給秦暮面子，轉而道，「你也是，佩佩懷著你的孩子本就辛苦，你不說多陪陪他，這幾日都在他那裡，多讓佩佩寒心啊？」

「小雲前段日子身體不好，我才照顧了幾天......」

「有力氣和我頂罪，我沒看出來哪裡身體不好。倒是佩佩最近總說不舒服，你做夫君的怎麼一點不上心？」

「不舒服？哪裡不舒服？我沒聽有人告訴我啊。」秦暮也著了急，再顧不上卿雲的事。

秦老夫人藉機教訓了他，「那是她懂事識大體，不和別人爭寵，也不想你為難，她心腸好可你不能不明事理，誰才是該放在心上的人，你自己心裡要有數。人家好歹是大家閨秀，又是和你一同長大的，小時候也總是你嚷嚷著要娶她過門，如今為了來路不明的人就把她扔在一邊不管不問，你讓她家父親怎麼想？安定候如今的勢力大，你以後少不得也要依託他，再說佩佩又是嫡女，從小被寵大的，沒受過委屈的嬌小姐倒讓你欺負了，安定候那裡怎麼說得過去？」

秦暮知道秦老夫人說的都是道理，只得一一應承，卿雲卻如坐針氈，起身就走。

「小雲！」

秦暮也起身要去追，秦老夫人只是一聲咳嗽，「我話還沒說完你上哪去，和他呆久了越發學了沒規矩了是不是？」

「不是，我......」秦暮只得又坐了回去，秦老夫人也是有意要磨磨卿雲的性子，拉著秦暮說了好一會兒有的沒的才把人放走。

秦暮一得了自由就去找卿雲，果然又坐在窗口發獃生悶氣。

「小雲......」

「我是沒爹沒娘來路不明沒人給我撐腰，可我也是被寵大的，為什麼要這麼羞辱我？你祖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不喜歡我，不接受我，阿暮，我只是喜歡你，我為什麼要受這份氣！」

秦暮走過去摟住了他，「老人家說話總有些不中聽，她好歹是我祖母，你就忍忍吧。」

「又不是我的錯為什麼要我忍？蘇文佩那天本來就沒事，為什麼要說是我故意害她，我沒有，沒有就是沒有！」

「是是是，我知道你沒有，可是你......我祖母也是太擔心了，你為什麼要和她頂嘴呢？」

「什麼頂嘴，她冤枉了我還不許我為自己辯解嗎？我不喜歡被人冤枉，難道你願意讓別人隨意冤枉嗎？」

「可她不是別人，是我親祖母！」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她是你祖母，又不是我的！」

「你......你這是什麼話！」

秦暮一聲怒喝，把卿雲的話都堵了回去，卿雲看著他，有些難以置信，「所以，你覺得我就該事事都聽你們擺布，做一個她口中的奴才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暮也知道自己說的有些過，慌忙要解釋，卿雲則擺擺手，「我不想和你吵架，反正蘇文佩不舒服，你去她那裡吧，我現在不想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