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站前掛的電子錶已經跳過了晚上九點。

見到從上鎖的病房裡溜出來的復韜時，蘇櫟甚至覺得這樣的畫面才比較正常。

雖然兩人相互碰上，最先驚慌的橫豎應該是逃出病房的一方。即便復韜沒表現出該有的反應，蘇櫟還是適時且貼合人設地擺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

與其揣摩對方的心思，倒不如直接在看得見復韜的地方，好隨時採取行動。

蘇櫟站在樓梯下方抬頭看向復韜，對方正坐在台階上，老神在在地拿著不知從哪兒淘換來的打火機，燃了根煙，背對著走廊燈光的身影只能借這一點微弱的火星才能看清對方的臉。

按原作設定，復韜深夜溜出病房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每回到他的戲份，都是女主遭殃的時刻，緊接著就是復韜被男主封珏炮灰掉。

不過，今晚女主並不在，特意留下的只有跑龍套蘇醫生。

蘇櫟走上前，煙味兒飄過來，意外帶著一股檸檬薄荷口香糖的味道：「走廊禁止抽煙。」

「不行啊，已經抽了兩口了，浪費就是犯罪，可恥。」復韜嘴上耍著賴皮，手卻乖乖把煙按在地上碾滅，然而那個本應該上繳的打火機已經不翼而飛。

蘇櫟隨意朝復韜周圍掃了兩眼，並沒有追究對方攜帶違禁物品的念頭，左右他智不如什麼神經病天才，赤手空拳揍自己的病人說不定還會被反手舉報，只要保證復韜不作死被男女主光環曬死就行。

「來來，歇會兒。」復韜拍拍身邊的位置，擅自扯住蘇櫟的胳膊將人拉著坐下，稍稍偏頭說道，「和我一起蹲隱藏boos。」

「什麼？」

「蹲隱藏boss啊。」復韜像是以為蘇櫟沒聽清一樣又重複了一遍。

「……」

「我是問誰是隱藏boss？」

復韜回答挺欠揍：「我怎麼知道。」

蘇櫟覺得對話接不下去了：「神經病。」

「蘇醫生，注意措辭嘛。」復韜顯然不想自己被扣上這個稱呼，胳膊十分自來熟地搭上蘇櫟的肩膀，絲毫沒有不守規矩偷跑出病房的惶恐和罪惡感，「我這可不是神經病，我只是有精神疾病。」

「別誤會了，我只是單純地罵你。」蘇櫟抬眼，借著牆根上亮著綠燈的安全牌把復韜的側臉掃了一眼。

復韜把臉湊近了，兩人之間向外發散的熱度越發明顯，甚至在格外安靜的走廊里，呼吸的頻率都交疊在一起，蘇櫟伸手想推開對方近在咫尺的臉，但是沒有推動。

「我好看嗎，」復韜不但沒退開，反而將自己的側臉埋在蘇櫟手心，變本加厲地蹭了蹭，接著開口打破眼前快要轉變成曖昧的氣氛，「這打光嚇不嚇人？」

「離我遠點兒，你這人真是……好看，太驚悚了。」蘇櫟一句話回答兩個問題，一時分不清是誇是貶。

「咱們都這麼熟了，還叫『我這人』幹嘛，我叫復韜。」

復韜。

第二次，還是第三次了，復韜似乎對自報姓名情有獨鍾。

不管這是第幾次，總之這一次蘇櫟對對方如此執著重複自我介紹的行為留意到了心裡：「好，我記住了。」

復韜臉上露出了笑容，也是蘇櫟最後看到的畫面。

俗話說得好，風水輪流轉。從前暴踹渣攻、按著反派錘的行走戰鬥機蘇櫟，終於被人暗算成功，照著腦袋就是一悶棍，力道差點兒將人送出小說世界。

連「12138」都沒想過它的宿主有一天會栽到一個神經病的手上。

兩次在醫院晚上被偷襲，甚至第二次被人偷襲成功，繼而打暈綁走。

蘇櫟躺在不知道什麼房間的床上睜開了眼，準確的說，他是被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自己出了事才到的「12138」吵醒的——發現蘇櫟出了事，且不見有清醒過來的兆頭後，「12138」嚇得放了段兒京劇調到最大音量在蘇櫟腦子裡循環播放。

被吵得腦袋一陣陣劇痛的蘇櫟忍無可忍就要把系統的音量調到最底的「0」上。

「12138」連忙制止：「別關別關，我這次是有重大消息要通知的！」

「其他都不重要，你先說是誰幹的……」話沒說完，房間的門開了，復韜端著早餐盤走了進來。

「早哈，蘇醫生你終於醒啦！」復韜語調抑揚頓挫的，還帶著幸災樂禍的味道。

下一秒臉上的疑惑被慍怒代替的蘇櫟猛地跳下床衝到復韜面前，一拳就要朝對方臉上招呼，「12138」甚至在一旁大叫「打！打得他媽都認不出來！不要手下留情！」

復韜眨眨眼，立在原地沒動。

眼看蘇櫟拳頭都要揮到對方面門上了，卻在瞬間調轉方向，一把奪走了復韜手裡的早餐盤。

他低頭一看，番茄雞蛋面配牛奶。

麵條配牛奶？蘇櫟挑眉，指指那杯牛奶：「我要喝水。」

「不喜歡啊？」復韜於是就地解決掉牛奶，舔掉嘴上沾的一圈兒奶沫後一笑，「得嘞，給你換唄。」

剛走出去，復韜又探回頭來：「蘇醫生，病從口入啊，記得先洗漱。」

房間和酒店套房有些相像，洗漱間的用品都是一次性的，完美避免了蘇櫟被迫和人共用一套洗漱用品的尷尬境地。

很快復韜去而復返，手上舉著一杯水，坐回床邊順便翻出了床上四方桌的蘇櫟接過水，剛喝一口就「噗」地噴了出來。

「我懂了，我腦袋沒被敲壞所以你不死心想燙死我。」

「我真不是……沒事吧，來讓我看看。」復韜扣住蘇櫟下巴，左瞧右瞧，作勢要給他呼一呼，被蘇櫟一巴掌拍開。

「黃鼠狼給雞拜年，滾！」

「冤枉啊，我可不想做現世版性轉竇娥，我要給自己申冤，我是喝岩漿長大的，還有打你的也不是我。」

「而是隱藏boss！」

蘇櫟撇嘴：「你不是說你不知道隱藏boss是誰嗎？」

「是啊，可他出來了我不就知道是誰了嘛。」

「誰？」蘇櫟疑惑，難道拋開小說原劇情又多了新的角色？

「我把他打暈綁起來了，就在隔壁。」

蘇櫟還想問復韜是怎麼帶著兩個人從醫院裡跑出來的，復韜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輕鬆，我們現在還在醫院裡。」

他把一次性筷子掰開，遞到蘇櫟跟前：「只不過，這裡是我的私人空間。」

「好好吃飯，我去看看他醒了沒，下手的時候有點兒重。」

房門再次關上，蘇櫟盯著番茄雞蛋面有個三四分鐘，終於在它坨掉之前動了筷子。

噤聲大半天的「12138」才從卡機狀態里脫離出來，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苗頭：「宿主你……該不會被美色迷惑了雙眼吧？」

蘇櫟捂嘴咳一聲，對「12138」的問題避而不答。

「有點兒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