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允安今天晚上出奇的乖巧，老老實實坐在殷閻身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盯著車窗外的夜景。

「你之前的生意為什麼賠的？」殷閻忽然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殺了喬允安一個措手不及，迷茫而猶豫了好久才開口，「可能我不適合吧…只是一些書上的理論，會背不會用，而且上海灘不好混啊。」

「怎麼，沒拜碼頭？不應該啊，我這兒手底下松，小本生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你去的哪兒？」

「…閘北。」

殷閻嗤笑一聲，恍然大悟，閘北那邊不比真正意思上的租界，那地方各方勢力雲集什麼人都有，亂的很，沒點背景的人真是不好混。

「你別笑，別笑啊！」喬允安推他胳膊，殷閻騰出一隻握著方向盤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爪子，一打方向盤，轉了個方向。

「恩？去哪兒啊？不回學校？」

「我給你找個正經活兒。」

「…你哪兒來的正經活兒？」

殷閻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冷冷一瞥。

「你再多一句話我給你嘴縫上。」

喬允安捏著嘴唇，乖乖閉嘴，約莫一刻鐘之後，殷閻將車子停在了長興洋行門口。

深夜洋行早就打樣，只留著兩個看門的中年人守著大門，小屋內亮著微黃的燈光。

「四爺，都這麼晚了您還沒回去啊！」

「恩，沒事你們歇著。」殷閻擺了擺手，推著喬允安的肩膀往樓上走。

「不要，我怕黑，我不走前面…」

「…你事兒怎麼這麼多！」

「你凶，你就凶，你有事兒求我你還凶！」

「喬允安，蹬鼻子上臉找打是不是？」

「…四爺我錯了！」

喬允安的聲音回蕩在整座大樓內，空曠而悠長，殷閻雖然嘴上嫌他事多，但還是扯住了他的手腕走在前面，皮鞋踢踏，還真有那麼一點點詭異。

倒是安心不少，喬允安的目光追隨者感覺落在手腕處，得寸進尺的把另一隻手也放了上去，殷閻心底有點慌張，倒也沒拒絕。

直到辦公室內燈光大亮，喬允安才戀戀不捨的撒開了手，打量著整間屋子。

傢具幾乎都用了紅木，雕花也不是十分繁複，頗有中世紀歐洲質樸的田園風格。

他很中意，回頭對人比劃了個大拇指，「四爺，有品位。」

殷閻拍開他的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文件，「去看看能看懂嗎？」

除了賬本之外，還有許多往來供貨記錄，各家股份與年底分紅等等，喬允安眯著眼睛，嘿嘿笑了兩聲。

「給我三天。」

「請吧，喬先生。」

「去，給小爺泡杯咖啡，要奶要糖，越多越好！」

殷閻狠狠白了他一眼，長呼一口氣，看著在他修長指尖轉動的派克筆，無奈的打開櫃子，取出咖啡豆。

雖然他不愛喝，但是這些東西辦公室還是有的，殷閻一邊動作，一邊在想，賬本可不是小事，要是給老爺子知道了，又要怎麼解釋。

殷閻默默將咖啡放在了桌上。

這一忙眼瞅著就天光大亮，殷閻陪著他不休息，一晚上也喝了不少咖啡，直到清晨，喬允安睏倦的趴在了桌上，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殷閻彎下身子給他扔在了沙發上，想給學校去個消息，告三天的假。

他的手還沒碰到電話，鈴聲炸然響起，殷閻下意識去看一眼喬允安，好在這聲音並沒有影響他睡覺。

【四哥，我老虎，碼頭的事兒查出來了。】

【恩？怎麼快。】

【恩是，我和刀疤從新人入手，一晚上就摸出來了，有個叫鐵黑子的，今年6月才來咱們這邊，就上個月，哥你去杭州押貨的時候，那孫子偷摸收了常鑫蓉的好處。】

【出的什麼貨？】

【還在查。】

【恩，別打草驚蛇，手底下松一松，放長線，另外回了常先生吧，就說老爺子不走他的貨。】

【好嘞四哥。】

早上八點，喬允安在殷閻辦公室的沙發上睡得正香，殊不知身邊這位活閻王，在用怎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陽光灑在他身上，籠罩著溫柔的光芒，似乎在彰顯上天的眷顧。

殷閻給他蓋上一件皮衣，順手蹭過人額角的髮絲，指尖輕柔的描摹他的眉眼，又細又軟的肌膚勾的人心癢癢。

手指不自覺的的就這麼往下撫摸。

喬允安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殷閻便收了手，思索著等人醒了要去哪裡吃飯。

金門吃過，不如去吃西餐？可他食量驚人，西餐…吃得飽嗎…

「四哥——」

「滾！」

阿龍這一嗓子聲音很高，殷閻下意識就低吼著罵了回去，嚇得阿龍倒退著左腳踩了右腳摔了一個屁股蹲，殷閻在確認喬允安還睡的很熟之後，走出了辦公室。隨手關好大門。

「什麼事？」

「三哥在樓下等你。」

殷閻眯了眯眸子，回頭看了看辦公室，突然釋然的鬆了口氣，悠哉悠哉的將手揣進褲兜。

「你在這兒守著，喬先生醒了給他準備些吃的，我有事，估計得下午才能回來。」

杜三哥本名杜鉞一，是個典型的衣冠禽獸，西裝筆挺，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意，眼睛一戴便更多了些儒雅隨和，一眼望去像個謙謙君子，可惜就是長了一張嘴。

「三哥來了怎麼不上去？」

「我怕你金屋藏嬌啊。」

他懶洋洋的放下交疊的雙腿站起身來，理了理西裝，撫平細微的褶皺，「看看這氣色，昨晚沒休息好吧？」

「恩，原本打算上午睡一會。」

「倒是我打擾你休息了。」

「三哥言重。」

殷閻抬手，拇指蹭過唇角，半眯著眼睛對三哥笑著，眼神略有飄忽，心中不知為何，聽他說的話看似玩笑，可總是隱隱覺得杜三哥是知道樓上辦公室有人的。

杜鉞一是何等精明又心狠手辣的，細想，殷閻都覺得有些後背發涼。

「行吧，走，三哥請你吃早點。」

殷閻扯了扯領帶，昂首立了立衣領，「我要說不吃，是不是太不給三哥面子了。」

杜鉞微笑著，「調皮。」

「我是怕三哥來找我借錢。」

「自家兄弟，太見外了吧，老四。」

「那我請三哥吃早點，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