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公校宣布放寒假的第一天，許志平拉開了衣櫃的大門，喬允安捧著一袋爆米花，盤腿坐在他的床上，格外肆無忌憚。

許志平習以為常，懶得上去制止。

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過年前總要把自己打扮的體面一些，帶著禮物去拜會一下自己未來的老丈人吧。

然而，許志平的衣櫃里基本只有兩種衣服，長衫大褂和中山裝。

而且顏色灰度很高，放在人群里平平無奇，喬允安嘲笑他的品味，說許志平像個落魄的窮書生，還是滿大街要飯的那種。

許志平這一次很難得的沒生氣。

「喬先生，你說我平時對你怎麼樣？」許志平關上衣櫃大門問道。

「你這麼說話肯定沒好事，我的西裝是不會借給你的，死心吧！」

「…那明天陪我去趟永安百貨，挑兩件合適的衣服吧，聽說有家西裝店剛好打折，五折呢！」

喬允安嗤之以鼻，「都五折了那和白給有什麼區別，便宜沒好貨，許志平請你有點出息。」

「…我管午飯。」

「成交。」

這日的天氣有些陰沉，許志平起的早，見外面風有些大，便多加了一條圍巾，然後倒上一杯清茶，坐在窗前，等待著喬允安整裝。

喬先生出門很墨跡，總要花些功夫把自己打扮的幹凈利索，再配上那沒心沒肺的性子，就顯得朝氣蓬勃，像個小太陽惹人喜歡。

可惜，假象，都是假象。

「老許我跟你說啊，這個西裝呢最好是定製，不過以你的條件是定製不了了，買成衣可得好好試穿，做工得看仔細了，像你這樣又瘦又高的雙排紐扣比較合適一些，哦對了，衣領也是有講究的，比如說你要是參加晚宴…」

「停停停，你要煩死我啊！叫你來不就是幫我挑一挑的？」

喬允安撇了撇嘴，眼角餘光剛巧瞥到街邊的西點店，提鼻子清香撲鼻，頓時雙腿發軟走不動路。

許志平氣的對著他屁股就是一腳，喬允安反應還是快了半分，往前一挺，將將躲開。

「這還沒到中午，你給我節制一點！」

「哦。」

永安百貨二樓，許志平推著他進了晨風西裝店，服務生笑容熱情，剛想過來介紹，讓喬允安一個白眼給瞪了回去。

「那個白的好看！」許志平道。

「哪兒好看？你什麼眼光？還穿白的你上門就結婚啊？」

許志平沉下一口氣，「黑的呢？」

「…你弔喪啊？」

「喬允安，你至今沒被打死都是奇蹟，遲早死這張破嘴上，積點陰德吧！」

「我是無神論者，不相信轉世投胎那一說，老許你也是個讀書人，不要說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喬允安話間想去拍拍許志平的肩膀，被人嫌棄的躲開，無奈之下他只好將目光轉向店內的服務生，「這個，那個，那個，還有最上頭的那套深藍色的，拿下來讓他試試。」

服務生笑容有些生硬，但還是點了點頭。

許志平跟人去試衣間，喬允安對這種打折店是提不起一點興趣，幹脆趁著這閑工夫閑逛起來。

他記得二樓好像有一家賣蟹殼黃的…

這類小吃在上海灘很常見，但架不住喬允安突然就想吃酥酥香香蟹殼黃，愣是走了十幾分鐘，買到了才心滿意足，抱著紙袋一口下去，世界美好又和諧。

還有滿滿的福祉。

然而這福祉只持續了三秒。

從喬允安身後，一位青年腳步匆忙，似乎是有要緊事趕時間，一路上跌跌撞撞碰撞了不少路人，青年只能在快走的同時給人道歉。

到他這裡，青年剛巧回頭道歉，實打實的背撞了喬允安，順帶撞飛了一紙袋的蟹殼黃。

世界上最近的距離，就是天堂與地獄的距離。

「蟹殼黃！我的蟹殼黃啊！」

青年停下了腳步，手足無措的望著掉落一地零嘴，不知要說些什麼。

喬允安捂著心口，上前站定在青年面前，擲地有聲的說了兩個字。

「你，賠！」

青年這才回過神，低頭開始翻找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從一開始的焦急逐漸放慢了動作最後委屈巴巴的搖了搖頭，「我今天出來的急，好像沒帶錢包…」

「那…那我不管，你要不賠吃的，要不賠錢。」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出門真的著急了，我一會還有很重要的生意要談…」

喬允安對上青年的目光，覺得很誠懇，一時心軟，擺了擺手，「哎算了，算我倒霉吧，你趕緊走。」

青年對著他笑了笑，邁出去兩步又折返回來，往喬允安手裡塞了一張名片，「真的對不起，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地址，你有空來找我，我一定連本帶利的還給你！」

喬允安愣住了，直到青年走出去好遠才回了神，將腦子裡那些本金利息的演算法一併趕了出去，低頭看著名片。

跑出去好遠的青年突然停下腳步，愉悅的在原地轉了個圈，勾著唇角笑得得意，捲舌打了個響後，轉頭再望一眼喬允安，側身消失在人群中。

「蕭無望，南京西路226號…怎麼有人取這麼奇怪的名字…」

除此之外，喬允安還覺得哪裡怪怪的，一時又說不上來，便沒再多在意，將名片往口袋裡一塞。趕忙回西裝店。

許志平最後挑中了深藍色的那一款西裝，不單調，還有些紋路點綴，就品相來說很不錯。

喬允安摸摸下巴，點了點頭，「恩，不錯，我們去頂樓吃飯吧！」

當一個人眼裡只有吃的時候，他是發覺不了任何異樣的，這一條特指喬允安。

好比此時，陳果馨正托著腮，坐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位置，厚實的沙發遮擋了一大部分視線，但他們一進屋，陳果馨就認出喬允安來了，只不過她沒出聲，扭頭去問身邊的楊小姐，「舒彤，請喬先生和他的朋友過來吃個飯好不好？」

楊小姐沒有回話，低頭只顧著看菜單，對面座的殷閻替她開口，「帶著朋友就不用了。」

「為什麼啊？」

「我怕嚇著他朋友。」殷閻回道，「怎麼哪兒都有他。」

「可是哥你確定不跟他打個招呼了？」

「恩。」殷閻眼角餘光瞥向不遠處的餐桌，「伺候你還不夠？那也是個能花錢的祖宗，下次吧。」

殷閻真心覺得今天自己可能帶的錢有點不夠。

陳果馨想了想，今天出來shopping，放的可是當哥哥的血，頓時有點不太好意思。

「哥～你是全天下，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啦～」陳果馨鼓起了臉頰，站起身來俯下身子，湊近殷閻耳語，「我就是覺得你這一臉遺憾的表情，不太像下次再說呀…」

殷閻推開她的腦袋，「坐下，點菜。」

小姑娘就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