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兮手中捻著蘇懷垂下來的衣角，閉上眼睛回憶著上輩子有關上官家的一切信息。

可他上輩子一心都撲在給蘇懷治病調理身體上，根本沒有一點關於上官幕出家的印象，上官越似乎也在自己當上太子沒多久後便辭官回老家去了。

他嘆了口氣，「或許是我多心了，但獃子那狀況也著實令人擔憂，他爹拿他當命根子，絕不可能讓他出家。他心性堅定，說難聽點就是倔，到時候指不定怎麼鬧呢。」

蘇懷也跟著嘆氣，「長大了真煩，好像大家都變了。」

他扯了扯顧明兮緞帶般的長髮，「還好你沒變。」

顧明兮胸口一暖，又忽覺心酸。

蘇懷哪裡知道，自己早已不是二十二歲的那個急功近利、不知天高地厚的三殿下了。

他勾起嘴角，似笑似嘲：「我哪裡沒有變，我才是處處都變了。」

「誇你你還不樂意。」蘇懷開玩笑似的給了他一拳。

顧明兮脫下外袍罩在他身上，「不是說犯困嗎，快睡吧。」

蘇懷悠閑地轉著腳踝，「難得來一次酒樓，還是雅間，就單純的睡覺……好像不劃算啊……」

「你想點幾個人上來陪你？」顧明兮挑了挑眉。

「你別胡說啊！我可是正人君子，哪兒能尋花問柳呢？」蘇懷朝他擠了下眼睛，「咦，不會是你想要，故意拿我做理由吧？」

顧明兮拍拍袍子站起身，往琴桌走去，自信道：「有我在，還用得著點人上來陪？蘇小少爺您請好吧。」

他食指指尖從琴弦上一一撥過，淙淙弦音流出，他稱讚道：「這琴竟然還行。」

他直腰挺背開始彈奏，蘇懷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一曲罷，顧明兮雙手壓在弦上，望著蘇懷的睡顏覺得好笑，他怕是世上第一個拿《鳳求凰》當了催眠曲的人。

顧明兮也起身走了過來，靠著美人榻坐在地上，偷得浮生半日閑。

但他的「閑」也沒有半日，戴季就找過來了。

「殿下，殿下，內侍來府上載您入宮了！」

顧明兮瞬間睜開眼睛，蘇懷也迷糊著要起來，「怎麼了？」

「沒事，我進宮一躺，你接著睡。」

顧明兮起身出去，蘇懷這才找回意識，繼續睡是不可能了，他一個人在陌生地方睡不安穩，這是打仗多年的習慣。

他拎著顧明兮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一瘸一拐地起身離開，開門竟然瞧見戴季，「你怎麼不跟著你家殿下進宮去？」

「殿下吩咐我送您回府。」

蘇懷笑道：「我又不是文弱書生，回家還要人送，別看我腿傷著了，照樣一打十。」

戴季點頭稱是，「從前殿下和您比試時，回回都要在您的木劍上做手腳，只有這樣才有機會贏過您。」

蘇懷按住他的肩膀，沉聲問：「你說，顧明兮從前在我劍上做手腳？」

他居住在洛陽時，和皇子一起上學，因為他和顧明兮年紀相仿，所以武學師父是同一個人，他們倆也總是舞著木劍比試過招。

蘇懷不怒自威，嚇得戴季立刻把事情抖出來：「殿下對兵器非常精通，也對您的招數了如指掌，找得准木劍的受力點，在那裡鋸一個缺口，再用木屑填上，只要比試時雙方一用內力，您的木劍就會斷裂，這樣就好像是殿下的內力比您的雄厚一樣。」

蘇懷欲言又止，臉上寫著不可置信，「從前顧明兮比劍贏過我都是他耍了花招？」

戴季結巴道：「呃……這個……殿下少時頑劣……我以為長大後他告訴您了……」所以這才說漏嘴了嘛！

蘇懷冷笑，「好你個顧明兮，從小就騙我！」

戴季緊閉眼睛把臉撇向別處，他已經能夠預料到自家殿下今晚上有多慘了，然而自己只會比他更慘。

蘇懷往前沖了兩步，又把顧明兮的外袍丟給戴季，「告訴你家殿下，今兒晚上別想進我房間！」

戴季：「……」

這也太像兩口子吵架了吧。